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一个时辰前。
鹧鸪哨一行人来到瓶山脚下。
在远处看,除了山势奇秀险峻,倒不会觉得有什么可怕。
此刻站在山底,头顶就是巨大的瓶肩瓶口,方觉巍峨森严。
千万钧巨岩就这么斜斜的悬在半空,不知几千几万年,群盗行在其下,都不由心惊胆战,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
“喂,你们说,这要是山体突然崩倒下来,咱们还不得被砸得粉身碎骨啊?”
其中一个年轻卸岭盗众半开玩笑道。
话刚出口,一个巴掌袭来,狠狠拍在他的后脑勺上。
“小王八蛋,胡说什么呢!”
花玛拐从身后的阴影中露出头,一脸不善地盯着他。
“拐、拐子哥...”
年轻的盗众吓得一个激灵,讪讪地挠了挠头。
“咱们这是在干正事,有些玩笑不能随意开。”
花玛拐一脸严肃,把手搭在他的肩头,训斥道:
“别给我嬉皮笑脸的,你小子头一次下斗,待会到了墓里边,把招子放亮了,不该看的别看,不该碰的别碰,听懂了吗!”
“嘿嘿,俺晓得。”
年轻盗众用力点了点头。
“跟紧我,别掉队。”
花玛拐不置可否,面色逐渐缓和下来,拍着他的背轻声道:
“那瓶山里宝货无数,等干完这一票,分得钱保准你小子八辈子也享受不完!”
“赶紧给老爹老娘盖套大房子,娶个老婆生个娃,好好地尽尽孝!”
“在外边混了这么多年,也该回家了!”
“哎,我听拐子哥的!”
年轻盗众咧嘴,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
百余人行在阴冷黑暗的山岩下,继续向深处走去。
不停有寒冷刺骨的水串,从岩缝中滴落,打在众人的斗笠蓑衣上。
群盗提着马灯,还要不时拨开挡在面前的藤萝,走得格外缓慢。
足走了半个时辰,终于到了陈玉楼之前来过的水潭。
鹧鸪哨望着远处幽冷深邃的潭水,眉头紧锁。
此地幽深闭锁,积水又深,要想再往里走,就必须要攀藤进去。
他自然是可以。
只是,其余人却未必能行。
想到此节,他走到队伍后边,找到了花玛拐。
“素闻卸岭手段高超,花玛拐兄弟,你可有办法渡潭?”
“搬山魁首放心,此事交给我们卸岭就好!”
花玛拐胸有成竹。
他当即召集群盗,取了蜈蚣挂山梯,拼接起来。
不过一盏茶的工夫,便有十几个网状的竹筏成型。
“好神奇!”
花灵捂着小嘴发出一声惊呼,一对寒星般的大眼睛好奇地盯着竹筏,问鹧鸪哨道:
“师兄,这是什么呀?”
“小妹妹,这是我们卸岭一派的独门器械,名为蜈蚣挂山梯。”
花玛拐听到,固定完竹筏,起身对她露齿一笑,得意地道:
“既可翻山越岭,也能渡江过河,可拆可连,所谓千变万化,机妙无穷!”
“好厉害!”
花灵瞪大双眼。
周围的卸岭群盗见她呆萌的模样,顿时发出阵阵和善的笑声。
鹧鸪哨也摇头失笑,有些宠溺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蜈蚣挂山梯竹筒中空,浮力极大。
拼成的竹筏,一艘容纳十数人不成问题。
群盗按扎好的竹筏,依次顺利入水。
鹧鸪哨经验老到,在首艘竹筏上,负责辨别水况,指挥行驶的方向。
花玛拐则乘尾筏,保障队伍的后方安全。
十二艘竹筏在潭上穿行。
堪堪行到一半。
鹧鸪哨立于船头,忽然听到前方的黑暗中,似有无数不知名的生物在缓缓蠕动。
一抬手,让队伍停下,全神贯注地观察着四周。
他的目力虽然极佳,但到底不比李长清和陈玉楼,能在夜中视物。
身处黑暗幽蔽的山底,虽有马灯的光亮,也看不真切黑暗中究竟有什么东西。
竹筏不受控制地缓缓向前漂流。
随着距离的缩短,前边的动静也越来越大。
好像有群鼠在暗处互相撕咬,密密麻麻的听不出数量多少。
鹧鸪哨神经紧绷,猛地念头一闪,浑身一震。
一手按住身旁的花灵和老洋人,顺势趴了下去。
扭头对身后的卸岭群盗喊道:
“不好,是飞鼠群,大家赶快伏低!”
身后众人皆大惊失色,慌忙俯下身子。
这时就听“轰隆隆”一阵乱响。
前边的岩柱阴影里,飞出无数拳头大小的蝙蝠。
蝙蝠群犹如一股黑色的龙卷风,顺着岩壁和水面狭窄的空间,向洞外冲去。
群盗虽然躲避及时,怎奈蝙蝠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有十几个倒霉蛋不幸,被受惊的蝙蝠群冲裹到了天上。
虽然些蝙蝠并非有意伤人,但是受到了惊吓,神智不清,逮到什么下意识就要咬上一口,以求自保。
它们的爪子十分尖利,挂上一下就能从人身上带落一大块皮肉下来。
那十几个盗伙还来不及挣扎,身上的皮肉顷刻间就被撕扯没了,剩下一具具血肉模糊的骨架掉进水里。
他们临死前的惨叫,还兀自在岩壁间回荡不休。
鹧鸪哨忍不住低骂了一声。
突然瞧见身旁花灵的小脸煞白,急忙把她的眼捂上。
他也实没料到这山底的岩缝里,竟会藏了如此多的蝙蝠!
回头见群盗趴在竹筏上瑟瑟发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急中生智,用力一拍背后的鸡笼。
一声嘹亮的鸡鸣响彻水面。
笼中的怒晴鸡引吭怒啼。
蝙蝠群闻到雄鸡唱晓,顿时大乱,惊得四散逃开。
宁愿一头撞死在石柱上,也再不敢靠近竹筏分毫。
待到蝙蝠尽数散去,众人这才灰头土脸地从竹筏子上爬了起来。
“各个竹筏都检查一下,瞅瞅丢没丢行头!”
花玛拐惊魂未定地抹了把脸,扯着嗓子一声吆喝。
群盗低头清数一遍。
万幸,清水、干粮和倒斗用的器械都安然无恙。
这才纷纷松了口气。
只是,刚进山就折了不少弟兄,竹筏上的气氛不由紧张起来。
同伴死后瘆人的惨状还历历在目,给群盗的脸上蒙了一层浓重的阴影。
无人再有心思开口说话,各个栗栗自危,都耷拉着脸,警惕地盯着四周的动静。
一时间,水面上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
...
一盏茶之后。
水潭到了尽头,岸边是层层的乱石。
瓶山就在这里插入大地,怪石嶙峋,最深处已无法接近。
群盗躬身跳下竹筏,还未来得及搬运行囊,猛地听到前边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喝水声。
心头一惊,挑灯照去,都不禁“咦”了一声。
在昏黄的烛光下。
只见不远处的山根里,有十几个紧挨着的坟茔。
坟堆大都水淋泥落,使得土中棺板半露。
其中有口异常扎眼的白茬儿棺材,棺盖渗出一大滩腥臭的污血。
一只毛色泛白的小狸子,正伏在上面。
两爪钩住棺板,伸着舌头对着哪片黑血一顿狂舔。
神色十分贪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