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认输,却是没有丁点懊恼,这人满含了钦佩和热情,对宋暻说出这话。
今日又是艳阳高照,宋家的院子里绿意葱葱,在东墙角处,有一小丛凌霄花,两人就约定以凌霄为题,一炷香内写出一首诗。
很明显他输了,时间太短,他毫无头绪,提笔半天竟是一个字也没写出来。
宋暻用他一贯让人如沐春风的声音笑道:“有林何必说这样的话,不过是这凌霄生于我家院中,我日日相对,难免早有感触,所以刚才提笔才那般顺利。有林第一次注意这凌霄,又在短短一炷香内想要赢早已有腹稿的我,谈何容易?但有林面对这样的难题,不急不燥亦不惧,光是这份超然的气度,就已经让我佩服了。”
陆有林说不出话来,他微微涨红着脸,眼睛兴奋的盯着宋暻,像个被自己偶像夸奖了的小迷弟。
两人就宋暻的诗讨论了一番,喝了一盏茶,话题就轻松随意起来。
宋暻:“如何?在私塾还习惯吗?”
陆有林忙放下茶杯,脸上露出感激之色:“一切都很顺利,我虽然比不得逸之兄才气过人,但教蒙馆的学生,倒还应付的来。说来,还得多谢逸之兄,帮我向私塾举荐,否则光凭我自己,怕是入不了沈老爷子的眼。”
沈老爷子虽然早已致仕,但青石县想与他扯上关系的人还是不知凡几,自然青山私塾也不是那么好进的,如果没有宋暻举荐,他真的进不去。
陆有林:“而且不瞒逸之兄,青山私塾的俸银,实在是大大缓解了我家中的窘迫。”
陆有林家贫,家中仅有一老母,靠替人浆洗衣服和接一些针线活过活,还有供养陆有林读书,可以想见日子是如何艰难。
宋暻轻笑一下:“有林何必跟我客气,我推荐你,一是因为你需要,二则是为我自己解忧。沈老爷子于我有恩,我却因为自己的原因需要长时间请假,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有林兄能接任我的位置,其实是帮了我的大忙,要说谢,也该是我说。”
宋暻真诚的看着陆有林:“谢谢有林。”
陆有林脸又红了。
虽说这么也能说通,毕竟一起玩的几个,只有自己家境贫困,却因逸之兄对他另眼相得以进入这个小圈子,也因为逸之兄对自己好,别人也因此优待他,他的生活才没有彻底陷入困苦之中。
其他交好的几个同窗家中都过得去,也的确不需要这份工作,逸之兄若要找人接手,自己的确是最好的选择。
话是这么说,陆有林心里却门清,这件事摆明是自己受了逸之兄的恩惠,得了便宜,逸之兄却为了自己的自尊,硬生生将这件事说成是自己有恩于他。
陆有林红着脸:逸之兄可真是温柔体贴。
宋暻接着问:“班里的同学,年纪大的大小的小,水平也层次不齐,而且有一些学生甚是调皮,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让有林烦心?”
陆有林其实班里的学生还不怎么记得全,当然表现最突出的几个,他还是记住了。
比如年纪最大的,年纪最小的,最调皮的,最优秀的......
陆有林简单说了几个发生在学堂里的小趣事,听到宋暻都满眼是笑,脸上都是怀念之色。
陆有林看了宋暻一眼,还是提起了那个班里最小的学生,他挤出笑容:“逸之兄,不瞒你说,我刚进学堂的时候,其实第一眼看到的学生,就是那个叫白小奕的。”
他边说边观察着宋暻的脸色,发现宋暻还是满脸笑,胆子就大了点:“我当时想,这不是逸之兄邻居家的孩子吗?怎么在学堂里坐着,莫不是跟了哪个学生来玩的,这么小,却一本正经的坐在学堂里的样子,还挺好玩。”
陆有林也笑:“后来我才知道,这孩子也是我的学生,别说,虽然这孩子才四岁,倒真是聪颖,一教就会,就是可惜啊,勤奋不足......”
宋暻笑出声来:“是,小奕的确聪颖,可他其实不喜读书,平日在学堂里手不离书,其实是嫌学堂吵闹,也嫌别的学生会过来烦他故意做出的样子,上课也大半时候在发呆,而且他回家后,若不是他娘规定了他每日的学习量,他怕是一眼都不想翻看那书......”
宋暻不经意就说了很多话:“书可远远比不上他那只小狗,小奕宁愿和小狗打架,也不想拿起毛笔,不过说起来,他倒是对地理风情、人物传记这些感兴趣,有时候还爱看话本,话本都是些才子佳人之类,也不知道他小小年纪认不认得全字,看不看得懂,若不是七娘有一次在我院子里帮我煎药时说了他,我都不知道这一点呢......”
陆有林看着不知不觉话多起来的宋暻,心中叹气,还是出口问道:“逸之兄,你,果真对那白娘子有意吗?”
都说爱屋及乌,若不是有意,何以对她的儿子都这么熟悉,一说起来,话就没完没了。
宋暻僵了一下,继而露出一抹苦涩的笑容:“不瞒有林,我确是对白娘子有些好感,只可惜她与我无意,怕是很快就要嫁给旁人了。”
乔家人隔几天就登一次门,先是刘氏陈氏,最近几天都是乔四亲自尚木门,而且还有忠伯报信儿,宋暻想不知道都难。
作为特别关注宋暻的陆有林,自然也知道这件事。
那什么白娘子也是有眼无珠,这么俊朗美好有才的逸之兄看不上,偏偏看上一个屠夫!
果然寡妇能有什么见地,她也只能配屠夫。
不过也有可能是她心中有数,知道自己配不上逸之兄,干脆转身嫁给屠夫,断了自己的念想。
算她还有几分自知之明!
陆有林劝慰道:“逸之兄如此人才,前途不可限量,将来必定会有最贤淑端庄的女子来相配,而且执着于小小的青石镇。那白娘子与逸之兄道不同,又对你无意,逸之兄就不要再多想了。”
宋暻安抚陆有林,道:“有林莫要担忧。马上要秋闱了,我暂时也不想再想这些,一切等秋闱结束后再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