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克斯从袖子里掏出一条白得发亮的丝巾递给费尔德,上面用金丝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蝴蝶,周围是彩色丝线勾勒出的花瓣和树叶。
“用完了还给我。”
费尔德没跟他客气,接过丝巾,擦完脸上的泪水后,狠狠地醒着鼻涕。
吉克斯有些无奈,没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作为一种安慰。
这一刻,他感觉自己和费尔德仿佛回了小时候的模样。
——
“别哭鼻子了,费尔德,不就是被老师骂了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魔法学院内,十岁的吉克斯无奈地看着扑到自己怀里哭得泣不成声的费尔德,完全不考虑他身上穿着雪白的魔法长袍。
“可……可是……老师说…我…我是连最低级的魔法咒语都学不会的笨蛋……呜呜呜……”费尔德颤抖着泣不成声,情绪完全崩溃。
“老师怎么了,老师说的你就信啊?真服了。”
费尔德听完哭得更厉害了,吉克斯没有办法,只能顺势抱着费尔德,右手轻轻地在他背上拍着,这种安慰人的方法还是他在家哭鼻子的时候,他妈妈安慰他用的。
在撒西亚,男孩子只能在家里哭,只要走出家门,不管在外面受到了什么样的委屈,都不可以流泪,否则就会被同伴笑话,说他是懦夫。
即便如此,不哭也是不可能的。
天生个子矮小瘦弱的吉克斯,经常被一起练习剑术的强壮同伴所欺负。
他不善于舞剑,很大的原因是他根本不喜欢打打杀杀。
因为父亲是总司令指挥官,因此他也常常被人用很高的要求压制着,好像身为父亲的儿子,就应该奋战沙场,精通撒西亚引以为傲的格斗美学。
他不想活在父亲的影子底下,于是要求被送到魔法学院学习,将来成为一名法师。
“哦?我的吉克斯想玩法术了?真厉害,跟我这个只会打打杀杀的爸爸不一样呢。”
一头银白色短发,留着大胡子的布莱恩付下身子,用力揉了揉吉克斯的脑袋,手臂肌肉展现出漂亮的线条,
“儿子,当法师很辛苦哦,每天都要念乱七八糟的咒语,而且那些法师都是娘娘腔,你确定要过那样的生活吗?”
“才不是娘娘腔呢。爸爸,我早就在书上看到过,治愈系的魔法能够帮助人们恢复健康,自然系的能够呼风唤雨,拯救干旱的庄稼,还有召唤系,能够借助魔兽的力量战斗。”
吉克斯充满期待地向父亲描述着自己学到的东西,那才是他心之所向。
“好,那爸爸就帮你这个小不点实现愿望。罗拉,亲爱的老婆,你听到啦,明天就帮吉克斯收拾东西,送他去魔法学院。”
说完,身穿青绿色长裙的母亲从书房里走了出来。
和父亲不同,她有着一头黑色的长发,皮肤是自然健康的象牙色。棕色的眸子美丽动人,总是绽放着温柔的光。
“知道了老公,我们的宝贝有自己的想法了,真是长大了。”
罗拉笑着将吉克斯抱起来,亲吻他的脸颊,“吉克斯,既然要做法师,可不能半途而废哦。”
“嗯,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爸爸,妈妈。”
于是,吉克斯平生第一次离开了撒西亚,开始了在普罗森魔法学院的学习。
因为是插班生的缘故,他被分配和班里成绩最差的费尔德被分为一组,加上他是撒西亚人的身份,很快就被班里的学生视为欺负对象。
“一个野蛮之国出来的人,居然想学魔法?是不把我们这些普罗森魔法世家放在眼里吗?我爸妈都是魔法师,天生就有天赋,不像你,不知道是哪来的野种。”
一个戴着眼镜,相貌平平的高个子男孩,趁着下课的空档,带着一帮学生把吉克斯和费尔德的座位围了起来。
“唉,魔法学院的门槛也太低了吧,连野蛮人都收,真是可笑。你们撒西亚是要亡国了吗?所以来普罗森想靠魔法扳回一局?”
吉克斯不想惹麻烦,低着头盯着桌面,一言不发。
这种人他见多了,只要不接他们的话茬,他们说两句也就没意思了。虽然心里觉得委屈,但父亲说过,必要的忍耐是一种可贵的品质。
这大概算是必要的忍耐吧?
这时,坐在他身边跟他一样身材瘦小的费尔德拍桌子而起,
“贝利,识相点就带着你的跟班走开,要比家室,我父亲可是普罗森的宫廷法师,哪轮得到你们在这里放肆?”
戴着眼镜名叫贝利的男孩推了推自己的鼻梁,“你说你父亲是他就是吗?我可不信,宫廷法师怎么会有你这种连法咒都念不全的儿子?真是笑死人了。”
“对啊笑死人了!”
“哈哈哈哈哈!”
“可恶!”费尔德挥舞双手,开始念石化术的咒语,结果念到一半忘记了,但好在有了一点效果:
贝利的上半身完全石化,不能动弹,只能安静地保持着僵死的模样,不甘心地回到座位上。
其他学生看到他们的“领袖”变成这幅德行,也没了继续嘲讽的勇气,全都不欢而散。
费尔德的腿在发抖,可表面上装出了一副凶狠的样子,默默地坐下来,发现一旁的吉克斯正用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你好厉害啊,不愧是宫廷法师的儿子!”吉克斯朝费尔德竖起大拇指。
费尔德却一下子怂起来,“没有啦,我连咒语都记不全,成绩倒数第一,不然也不会被他们嘲笑了。”
“才不是呢,谢谢你帮我解围,相信我,你以后一定会成为正直而伟大的魔法师的。”吉克斯满脸认真,眼神里表露出毋庸置疑的坚定。
“那就借你吉言啦。”费尔德露出羞怯的笑容,对着吉克斯伸出手,“我在这个班里没有朋友….你能接受我吗?”
“当然!”吉克斯果断握住费尔德的手,脸上是灿烂温暖的笑容。
——
“吉克斯……吉克斯?”
“嗯?”
吉克斯回过神,不知什么时候,费尔德已经靠在了他的肩膀上,那条漂亮的手绢已经被他摧残得像一块抹布,皱巴巴地躺在沙发扶手上面。
他搂着费尔德的肩,笑着取笑他,“你都是个大男人了,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每次都喜欢扑我怀里哭鼻子,像个女人一样。”
“你才是女人。我母亲说过,情绪这种东西,发泄出来就好了,不然憋坏了就出问题了。”
费尔德想到了什么,说到这里突然停下来几秒,“明明不是亲生的,对我却那么温柔,我从没怀疑过自己的身世,即便头发和瞳孔颜色都不像。”
“都过去了。”
吉克斯想不到还能说些什么。
自从费尔德双亲在战场上丧命后,他的性格就没有以前那么开朗了。
很长一段时间,他把自己关在普罗森的城堡中,除了皇室的命令之外,不与其他人来往。
一年后,费尔德重新投入到国家之间的正常外交工作中,他们的关系也变得冷淡起来,很少一同研究魔法,也不再分享彼此的日常。
但这一刻,吉克斯认为,那个他曾经熟悉的费尔德,好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