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尖利的声音再度响起，让于组长的手停下了。
“问问题吧。”于组长将手悬在半空中，既不挥落也不放下，就这样悬着，如铡刀一般。
在这种状态之下，杭生和楚荡漾打开笔记本，开始提问。
“这张嘴是你们的？”杭生先问了一个笼统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回答方式有很多，不同的答案会暴露出不同的问题，同样给杭生之后的提问留下了很大空间。
“我。。我不知道。”对面那位傻哥整体没有任何动作，就连杭生的眼力都看不出对方嘴边的肌肉有任何变化，可这声音却偏偏是从他的方向传过来的。
“是真话。”楚荡漾低头看了看写字板，然后对杭生确认道。
“真话？是这个人的级别不够。。？”杭生嘟囔一句，随后问道，“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不是人类？”
“我以后会是。”
这个答案很有意思，让楚荡漾甚至连续低头看了好几次写字板，然后才跟杭生确认：“也是真话。”
“什么叫以后会是？”
“我得到了人类的躯体，从今往后就都会是这个躯体，从生理上来说，我已经是人类了。”
“你之前是什么？”杭生紧跟着问道。
“我不知道。”
楚荡漾再次确认了一遍，最后肯定地点了点头。
这一番对话并没有给杭生带来什么解惑，反而让杭生的疑问更多了。
对方明明是在回答自己的问题，明明说的都是真话，怎么自己就一句也听不懂？
“你听命于谁？”杭生决定将自己的问题简化。
“将军。”
“将军？”杭生感觉又得到了什么莫名其妙的信息。
“按照你们的话来翻译，就是将军，不过我们都叫他萨科罗西。”尖利的声音发出了一个很奇怪的音节，他的这个词听起来就像是气管被豁开了一样。
杭生想了想，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说道：“你再说一遍。”
“萨科罗西。”
杭生立刻把这段录音发给了田甘，并标注了“将军”的字样。
“好，不管你来自哪里，你用的什么语言，是什么生物。。我问你，你抢走这张嘴，之后要做什么？”
这个问题就简明了许多，对方的答案再怎么离谱，都会暴露出他们的最终目的。
然而杭生还是小瞧了对方答案的离谱程度。
“我抢走它的目的是把它送给人类当中势力更强的人。”
“我问你的就是，你到底要把它交给谁？说名字！就算你不知道名字，交付的地址，交付方式说出来。”
“我不知道。”
这是假话吧？这一定是假话！
杭生无法相信就连这个答案都是真的。
结果他转头又看到了楚荡漾表示肯定的点头。
什么玩意！
杭生现在有一种立刻把桌子掀翻的冲动。
已经说了是要交给更有势力的人了，却不知道交给谁？好吧，就算这一环节因为保密性而故意屏蔽掉了，可交付方式总该知道吧？
楚荡漾皱着眉看着自己的写字板上字体的颜色，甚至把写字板拿起来敲了敲——她都有些怀疑这个写字板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好，那你就把交给你的任务全程说给我听，全部流程！”杭生强压着火气说道。
“我在感受到嘴的气息的时候，就会从这个容器当中醒来。然后我就知道自己应该抢走它，把它交给更强的人。”
“然后呢？”
“当我把它交出去以后，我就要去寻找更强的人，告知他们这张嘴的存在和作用。”
嗯？
这句话的内容虽然有些古怪，但却是一条很有用的消息。
告知更强的人这张嘴的存在及作用，之后会引起什么后果很容易猜到——争夺。
“这张嘴对于人的吸引力是无可避免的，如果他们的计划真是这样的话。他们的目的只能是。。”
“引起动乱？”杭生接着楚荡漾的话说道。
接下来两人沉默了片刻。
他们都在思考，引起动乱的目的是什么？
当今社会，这样一件物品能引起的动乱范围会有多大？
其实也没多大，估计还没有僵尸商场事件没被及时阻止的后果严重。社会有着稳定的结构，少数人之间的乱子并不足以摧毁这个结构，更别提动摇这个社会的根基了。
所以对方的计划如果真是如此，那只能说明对方不过如此。
可是如果没有足够的利益，对方怎么可能把这样一件宝贝平白无故地抛出来？当成一个计划的敲门砖来用？
“之后呢？在你把所有给你安排的工作都做完以后，你接下来会做什么？你之前说你会成为人类，你要如何成为人类？”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必须完成这个任务。”
楚荡漾盯着手中的写字板咽了口唾沫，最后抬头跟杭生说道：“到目前为止，他没有说过一句假话。”
“到此为止吧。”于组长突然站起身，走到审讯室的中间位置，站在杭生二人和那个傻哥之间说道。
杭生看了看于组长，又看了看楚荡漾，发现楚荡漾也在用疑惑的表情看着于组长。
“它确实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让你们接触一下他们这个群体。”于组长说着让杭生二人丈二摸不着头脑的话。
“接下来，由我来回答你们的问题，当然，不是跟本案有关的，而是跟它有关的，你们在刚才的审讯过程中都有什么疑惑，都可以提。”
于组长是双手撑着桌面，半弓腰说出这番话的，他的姿势导致了他可以把眼神跟杭生二人对上，让对方看到他眼神里严肃的味道。
总感觉有些了不得的内幕要被揭露了。。
杭生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句话。
。。。
“他到底是什么东西？”这是杭生的第一个问题，也是这次审讯开始的时候，打开了杭生全程有劲使不出状态的开端。
“异生物。”于组长说出了新的词汇。
“异生物？”
“就是不同于地球上现存的事物，也不同于降临中诞生的附加品。”
“他不是因为降临而导致的目前状态！？”杭生突然问道，音量很大。
毕竟在此之前，杭生能够接受对方胡言乱语的前提就是把对方的状态当成了是降临现象导致的特殊状态，反正有楚荡漾的笔记本在，知道对方说的是真话就足够了。
可是现在，于组长一句“不同于”直接推翻了杭生信任对方证言的前提，让杭生反应有些过激了。
“没错，很多年前在全球范围内，异生物出现的次数非常少见，但是共同点极其鲜明。那个时候因为它们跟所有现存已知的事物都有所区别，所以得名异生物。”
于组长稍停了停，等杭生二人消化以后才继续说道：“它们的共同点就是这样，因为一个奇怪的目的而诞生，诞生之后所做的一切事情都是在完成那个目的。除了完成那个目的以外，他们几乎没有任何欲望。”
“但是它们的形象都是人类？”楚荡漾问道。
于组长点了点头。
“等一下等一下，我记得在他们第一次来降临者大楼冒领那张嘴的时候，田甘为了弄清对方的目的，专门调查了所有的来人。其中就包括这个受害者的哥哥。受害者确实拥有一个智力有缺陷的哥哥，如果他是于组长你说的区别于现存事物的异生物，那他哥哥哪去了？”
“消失了。”于组长叹了口气，说了个非常不负责任的答案。
“什么？”
“消失了。”于组长重复道。
杭生不能接受这个说法。
作为一名警察，即便现在已经不再是普通意义上的警察，即便已经见过了那么多违反常理的事，可杭生还是相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道理。
一个人怎么可能平白无故的消失了？就算他是被杀害了又被毁尸灭迹了，动用降临者的能力也能够查到他生命迹象泯灭的痕迹，甚至说不定还有专门的降临能力可以查到对方生前的活动轨迹。
消失了，这个说法过于武断了。
“我可以这么说，现在你去找一件那个傻哥用过的生活物品，然后让单芝语来唤醒其中的灵魂并带你们找它的主人，它只会告诉你们，它的主人。。是它。”于组长伸手指了指身后的傻哥。
“这不是只能说明对方的手段更高明吗？”楚荡漾问道。
“但是除了单芝语以外，其他类似的降临能力用在异生物的身上，得到的都是相似的结果。”
“异生物会完全代替跟它容貌一样的那个人，继续活在这个世界上，而原本的那个人。。消失了。”
杭生不能认同于组长的话：“如果于组你说的都是真的，那活在这个世界上还有什么安全感可言？不知道什么时候，身边的人就有可能被异生物替换了？开什么玩笑？这难道不就是降临者小队应该解决的问题吗？把这个问题归到一个新名词上然后用狗屁不通的理由来说服自己？”
“我不能接受。”
“把你不能接受的点总结成问题来问我，现在是我的解答时间，不是跟你辩论的时间。你不能接受的地方全都问出来，我可以给你答案。”
“好，那我就问！既然已经在很多年前就出现了异生物，那为什么不想着去解决？我看于组长你这不就有针对异生物的办法吗？有抓捕手段，有审问手段，那为什么不解决问题呢？”
于组长盯着杭生，坦然地说道：“如果没有这个案子，没有他主动暴露。那么他是异生物的情况将无人知晓，你们不会知道，我也不会。”
“那你为什么能一开始就对他用上。。”杭生指了指对方身上贴着的那些符纸。
于组长叹了口气，然后用无奈地语气说道：“凭经验。。猜的。”
“于组，我想知道，如果异生物在完成目的的时候没有被发现，之后他们融入到普通人的人群里，是不是就永远都不会被发现了？”
“没错。”于组长干脆地点了点头。
“所以，我们如果想要分辨异生物，只能在对方想要去完成那个任务的时候。。猜？”
“是的。”
这玩笑开大了！
杭生甚至感觉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你。。要怎么证明你不是异生物？”杭生盯着于组长说道。
“小漾。”于组长示意楚荡漾把写字板亮给杭生看。
“我不是异生物。”于组长一字一顿地说道。
是真话。
“另外，异生物无法变成降临者，他们无法复制降临者身上的降临。”于组长证明过后说道。
被创造出来只为了完成一个目的，完成目的之后的报酬是顶替这个身份的原主人继续活下去。。
这叫什么异生物？直接叫工具人不就好了吗？
杭生看着被符纸贴满的傻哥，突然对对方的厌恶也没那么重了。
“那我们有办法抓到这些异生物背后的操纵者吗？”
“你们这次。。应该是我知道的最有机会的一次了。”于组长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很坚定。
。。。
从审讯室出来，案子却没有太多的进步。
本来以为自己抓到了重要证人，没想到却是彻头彻尾的工具人。
如果不是这个“工具人秘闻”过于震撼，杭生现在的挫败感恐怕会极强。
那么办案的流程又回到了起点——
琢磨对方的动机。
将那张嘴交出去的目的是为了引起小范围的动乱。
这一点就是那个异生物的目的，毋庸置疑。
可是这场小范围的动乱最终会给异生物背后的组织带来什么好处？明明拥有了异生物这种神不知鬼不觉地手段以及那张嘴那样的宝物，为什么还要做这样风险不低却看不出什么明显利益的事？
对方到底想要什么？
这几个问题成了杭生现在思考的重点。
楚荡漾和杭生一起坐在白板前，一起看着杭生在白板上写下的这几个问题，一起用手撑着下巴，保持同样的姿势思考。
不过按照楚荡漾的性格，一个问题思索了半天都没有结果，她是不会考虑太久的。
从领口掏出零食，边吃边想其他的问题。
过了一段时间之后，楚荡漾转头说道：“杭生你说，如果有一天异生物的事被公开到明面上，会不会引起全人类的信任危机？”
“害，你觉得现在你知道了这件事，你就会对原来你信任的人失去信任吗？”杭生不以为然地说道。
“也对。”楚荡漾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