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青禾忘了自己是怎么走出容山的，山脚满地的雪，她不知道自己摔了多少次，用无力的双手挣扎得多久。雪下得大了，什么也看不见了。最后眼前一黑，醒来时，已经到了自己房间里。
“小姐，你醒了。”听到跫音吓死人的声音，姬青禾真想把自己耳朵捂起来，一动手，却疼得专心。
“别别别，小姐别动。”跫音看出她想起来，“这胳膊刚接好，可别再脱臼了。”
柳明站在角落里，看到姬青禾醒过来，赶紧推门出去。“小姐，你可吓死我了。”跫音见柳明出去，立马说，“小姐，赶紧让他们走吧，咱不稀罕什么王妃、公主位置……”
我也想啊，姬青禾心说。“这次他们想回去怕也难了。”
“小姐你的意思是……”
“算了。”姬青禾舒展一下胳膊，感觉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我就给他们算一卦，帮我把那箱子拿过来。”
“下坤上艮，这是剥卦。”姬青禾回想了一下卦意，这是小人的势力盛长的意思，“不利有攸往。”此卦劝诫“君子”不要前往。
跫音在耳晕目染之下，也算懂一点，立马说：“若是他们回京就会有祸事？”
“说不准，八成吧。”
姬青禾刚说完，宁澈敲了敲门，在屋外说：“里头的相命师，外头天冷雪大，让夫君进屋取个暖呗。”
跫音悻悻地把门打开，也不知宁澈屋外听了多久。
懒得跟宁澈计较这么多，直接问：“不知王爷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王妃有什么好的建议吗？”宁澈喝了一口跫音给他倒的热茶，坐在桌上，笑眯眯地看着对面的姬青禾。
“自然是不要回去。”姬青禾道，她能有啥意见，她连朝中大臣有谁都不知道。
宁澈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笑而不语。
姬青禾叹了一口气，师兄教她的，她都学得七零八落，唯有周易卜卦，还算点样子。看那个李越，就知自己掺和进来便难逃出去了。“君子得舆，民所载也；小人剥庐，终不可用也。”姬青禾道，“暂时避一避。”
“本王打算让老五扮作我的样子回京，也拿一份账簿，试探试探情况，而本王则南下，甩掉眼线。”宁澈道出自己的想法，“这次，恐怕得连累你了。”
连累。姬青禾听这个用词，好吧，也算是。
“对了还有一件事。”宁澈从袖中取出一枚铜片，“老五在容山蹲了许久，找到了那个劫走你的人，你是怎么出来的？”
铜片上印这一个图案，姬青禾看着它说：“一位故人救我出来的——这是什么？”
“六部的东西，这是在警告我。”宁澈想去深究那个故人是谁，说到底还是不相信姬青禾，“老五说容山上无人居住，满是狐狸，他还抓了两只。”
“赶紧放回去。”姬青禾皱眉，“那里狐狸不能乱动。”
“为什么？”
“放了它们吧，毕竟救了我一命。”姬青禾说完，宁澈的目光微变，盯得姬青禾有些毛骨悚然，相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他可是唯物论的坚持者，反而她一个现代人……
“若是南下，去何处呢？”姬青禾赶紧转移话题问。
“苏州府。”宁澈说道，“本王有一位朋友居住在那儿。”
你在京城，你朋友在江苏，平时飞鸽传书还是发微信聊天？姬青禾心想，也不知宁澈说的是真是假，姑且相信。
京城极富盛名的九同味酒楼，达官显贵们最爱的地方之一。不过这也分流派，聚集的大多是世袭爵位的名门望族，或是这一类党派提拔上来的人。若是进士出身的翰林党，一来，没有大笔的“孝敬”，挥霍不起；二来，自命清高，多往写附庸风雅之处跑。
“国师大人，请请请，难得您肯赏脸，这位是犬子郁文渊，文渊，快见过国师大人。”吏部尚书郁杰连忙将人迎进门。
“见过国师大人。”
入座，脱下裘衣，九歌道人略一点头算是应下。他忽然感慨道：“这几日，九同味的酒菜，本座可算是吃上两回了。”
“不知何人还有这么大的面子，请得动国师大人？”郁杰使了一个眼色，九歌道人身边的侍女将醇酒倒入他杯中。
九歌道人呡了一小口，便说：“郁大人得罪了，本座修道多年，不爱饮酒，还有这些侍女……”隆冬，穿着丝绢、薄纱，即便是烧着炭火的屋子，怕也不好受。
“哪里哪里。”郁杰赶紧让人退下，换了一个童子上来。
“前两日孙尚书孙大人不走心，得罪了本座，这不，特地破费来此请客。”
孙尚书？郁杰看了一眼自己的儿子，没想到真的是他。郁文渊不慌不忙，用眼神示意他继续问。
“孙尚书可是年纪大了，有些犯老糊涂，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国师。”
假装没看到这两人眉来眼去，九歌道人笑了笑，道：“他很不满今年对地方上赈灾的人选，本座自然也不会害他，这不，宁王在外的举动，本座如数讲于他听。”
怪不得这几日户部里头的人闹得鸡飞狗跳的，郁文渊心想，抬头正见九歌道人意味深重地看着他，不由得紧张起来。没料到他却说：“郁公子与本座师弟年龄相仿，见着便想到他，今日卜卦一事，便当是本座送的吧。”
“多谢国师。”郁文渊起身道谢。
从九同味出来之后，郁杰问儿子：“渊啊，国师究竟什么意思？”
“他就是想告诉我们户部到底在搞些什么，估计是孙尚书把人得罪了，国师想借我们的手出掉他，我们只要顺势而为，保证宁王手上的东西能递到张太傅那帮翰林手里就好了。”
“嗯——国师最后说让你有空去司天监坐坐什么意思？”
“这……”郁文渊也说不上来。
宋县县令门口开了一个极大的施粥棚。姬青禾同方晓芸大清早便来到这儿，算得上半个监工。姬青禾利用兽皮做了一个简易的热水袋，给自己和方晓芸捂在手上。
在衙门屋檐下坐了会儿，问：“你都这么大肚子了，怎么还出来走动？”
“婆子们都说，多走动走动，容易生些——青禾，你不是会占卜，给我算算这孩子是男是女。”
“以前没见你问，这会儿怎么好奇了？”姬青禾知道方晓芸与宋明镜都不是特别在意男孩女孩的人。
“这不快生了，我好给孩子多做些衣物，别看他们生出来小，小姑娘和小伙子大不一样呢。”方晓芸这么一说，姬青禾觉得她越来越有母爱了。
“男孩。”姬青禾道，这不是算卦出来的，胎儿的性别可以在妊娠反应中看出来不少。
“我自然是信的。”方晓芸甜甜一笑。
“晓芸，我可能会离开这儿一段时间。”姬青禾道，“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怕是吃不到满月酒了。”
方晓芸略有点惊讶，居然是这个时候……
“就当我回老家过年吧。”姬青禾也不好跟她直说。
“过年？”方晓芸显然不信这个理由，看姬青禾这么说了想来也是不想说。也就是这时，宋明镜走出衙门，看到坐在木凳上的两人。
“外面天冷，你俩先进去吧。”宋明镜看着门外拥挤的人群道，人多，也不太安全。
“没事，你这不来了吗。”方晓芸浅笑。
发放棉衣的衙役看到宋明镜走出衙门，赶紧跑过来对他说：“宋大人，这些棉衣明显不够啊，您看这后面还有老长一队人。”
闻言，宋明镜回想了一番当初自己算出来的数字，继而肯定地说：“怎么可能，本官是按照户籍里的名额来算的，数量只多不少。”
“大多数外乡人的指不定还没有户口，加上这些人，棉衣自然不够。”姬青禾说道。“半年前河口镇大疫，许多人妻离子散，一些人无力回乡，都只能在宋县待着。”
衙役点头，压低声音说：“昨儿我还看见有个老头想拿两件棉衣，幸亏宋县令让我们都记了个名字。”
“如果再去购买棉衣，买粮食的钱便没了。”宋明镜叹了一口气道，“这几日，再说乡下收的米、粮商囤积的米也不多了。”
“那……县令……”衙役有些不知所措。
就在这时，没棉衣的与有棉衣的人忽然争夺起来，捕头赶紧上前阻止。宋明镜走到人群边上，道：“各位别争了，是本官考虑不周，棉衣从郡里头运过来还需要些时候，明日辰时，大伙再来吧，本官必不会让本县百姓挨饿受冻。”
看到宋明镜都说，闹事的百姓也就悻悻收手。
“宋大人，您是爱民如子，我等惭愧。”一个落魄书生模样的人说道。又有老人说：“对啊对啊，别的县里，可没那么好的父母官。”
只有姬青禾看到宋明镜身上泛起淡淡的功德金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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