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悲喜交集(1 / 1)

<>不久,根据上级指示,昌潍文工团要精简定编人员,实行月薪制。消息传来,势若风,拂面而至;宛如雨,飘飘洒洒……人们在这种“气候”下,迎风沐雨,或多或少有些自己的想法:

有人忐忑不安,自觉得在文工团里可有可无、无关紧要,裁减肯定少不了他,他要借此机会向团领导提出条件,要走也要去个心满意足的单位。有人爱颜面、若是被裁减下来,分到别的单位面子上不好看,能留在文工团尽量留下,要走也是以后走,不和裁减人员一块走,等等。反正,那时候家家有本难念的经,除了少数优秀者外,绝大多数人是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各有各的想法和念头。

当然,身为文工团领导,他们心里更是有后悔、有怨言、也有无奈。当初,文工团招人比较多,这个领导动员,那个领导表态,说文工团如何如何好,如何如何有用武之地,弄得是人心沸腾,人心向往。

至于文工团招人,有的甚至不需要集体开会研究,这个领导跟主管领导打个招呼就行了。这下子文工团领导为难了,这次裁员是大刀阔斧,是雷厉风行,说句不好听的话,就宛若秋风扫落叶一样,如临薄霜,如临萧瑟……若要是这个人舍不得,那个人不想放,到那时人员超编更是麻烦事,薪给就得文工团自己解决,而且还会挨批评接受整改。

所以,文工团领导在纵横交错的复杂环境中,统一思想,下定决心,必须忍痛割爱,圆满完成上级下达的精简定编任务。再说,群众也有反映,由于文工团当初招人多,团里出现叔侄,姐妹,亲兄弟等现象,弄得同志之间有看法、有议论,领导也不便管理,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经过权衡再三,好中挑优,文工团领导严格按照定编名额要求,保留团里各个方面的业务骨干,其余人员不管涉及到谁的亲戚,牵扯到谁的朋友,一律列入裁减人员名单,谁说情都没有用,一概秉公办事。妈妈也在裁减人员当中。

这倒不是说妈妈不是团里的舞蹈骨干,主要是妈妈和大姨是亲姐妹,必须忍痛割爱地走一个。两人比较起来,大姨是文工团里年龄最小的演员,很难得,又会演戏,团领导和观众都非常喜欢她。再说,小话剧与舞蹈比较起来,小话剧有反映生活面广,教育主题深刻,群众直观性强等特点;它既能在街头演出,又上得了大雅之堂,发展前景看好,比舞蹈更具有教育意义和现实意义。这也是妈妈被裁减下来的重要原因。

妈妈得到这个令她黯然沮丧的消息后,似如晴天霹雳、大地昏暗,心里的难受劲儿就像万箭穿心,没有给她留下半点欣然宽慰的地方。她热爱舞蹈,喜欢舞蹈,就像鱼儿和水那样,融会贯通着她的情感和生命。可以说,舞蹈就是她的精神支柱和所有全部。这下可好,精神支柱垮了,所有全部没了,仿佛抽走她的筋一样,能不让她黯然沮丧嘛!

妈妈爱流眼泪,尤其是与她分别时,那怕是暂短的、不几天就见面了,她汪盈盈的眼泪也会情不自禁地承睫而下。那时,妈妈怕妹妹跟着她一同伤心落泪,能多隐藏一天她被裁减的消息就算一天。于是,她有什么痛心处,常常是避背着妹妹独自悄然流泪。她那血丝殷红的眼睛,湿润闪亮的泪花,正说明她对舞蹈的无限眷恋与依依不舍。

当时,文工团还没有正式宣布裁减人员名单,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许多裁减方面的信息不胫而走,寂静而又快速地传到人们的耳中。有些人听说自己在裁减之列,不知是贫家难舍、热土难离,还是对文工团有了真感情,他们找到团领导要求留下。团领导也很受感动,告诉他们现在各行各业都需要人,文工团的同志有文化,不愁找不到工作。

那几天来,妈妈心里是难舍的情,愁苦的怨,凝聚成一阵阵、一回回波澜起伏的情感思绪,就像刮乱了季节的风,忽南忽北,忽东忽西,搅得她心里乱糟糟、苦涩涩的,满心间充满着报怨哀伤的叹息和无奈。

时间不由人,光阴瞬间失。妈妈知道和妹妹在一起的时间不多了,裁减人员名单迟早会公布,她依人篱下地过一天算一天,特别珍惜这段姐妹相依为命、难舍难分的日子。

要是以往,洗净晒干的衣服,妈妈帮大姨叠时,她会有一种照顾妹妹的幸福感油然而生,让她在沉醉中享受手足亲情的彼此厚重和甜蜜。可以后,这种姐妹情深意长的日子,就会一去不复返了,没有了顾惜重重的相互照应。不管天多冷地多冻,妹妹就要自己洗衣服,自己照料自己了。妈妈尝过冬天洗衣服的滋味,水凉刺骨,双手冻得像红萝卜似的,僵硬僵硬的,手指都合不拢了,那滋味要多苦有多苦,大姨这么小的年纪能行吗?!

当妈妈和大姨一块去食堂吃饭时,若是以前,妈妈会有意识地把碗里好吃的菜多拨给大姨一些,这也是姐妹之间的一种甘美和关爱。而如今,今非昔比了,妈妈给大姨拨菜时,心中就会有一种愁苦牵动她那忧郁满腹的心思。她若走了以后,大姨要是演出回来晚时,只能去食堂吃凉菜凉饭了,不知食堂的师傅会不会把饭菜热一热。若是凉菜凉饭都吃完了,她也只好忍饥挨饿,等着下一顿饭了。

每当妈妈想到这里,一种愁愁的辛酸,就会在她心里翻过来覆过去,使她本来就愀然不乐的心情更是添了一层殷忧……这种感情上的缺失和爱莫能助,深深地拨动着妈妈那根脆弱无助的神经,使她在情感的深渊里无法自拔和解脱。

难过之余,妈妈也很想好好地叮嘱大姨一番,让她弱小的心灵里,从现在起就要树立吃苦受累、自己照管好自己的思想准备,别到时候遇事不知如何处理,哭天不应,喊地不灵,委屈的泪水只能往肚子里咽了。

当然,妈妈也想过“不受苦中苦,难为人上人”的那句至理名言,也想过听天由命,让大姨在受苦受累中把翅膀练硬,这对她今后成长有益处……但大姨的年岁还小呀,要让她在实践中把翅膀练硬,懂得许多人生的真谛和道理,不知要经过多少千呼万唤和千锤百炼啊!妈妈还是舍不得和放心不下。

也许是妈妈爱流泪的缘故,这种情感上的触及和波动,经常会盘根错节地搅乱了她的心思和情绪。虽然在大姨面前,妈妈时时克制和提醒自己,不想让妹妹与她一同难受,但有时她还是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流露出泪眼朦胧、怆然酸涩的表情。

“姐,你怎么啦?!”大姨见妈妈眼睛里闪动着湿漉漉的泪花,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赶紧问道。

见这层窗户纸已被捅破,妈妈也不想再隐瞒下去了,开诚布公地说:“文工团这次裁减很可能有我。”

“是吗?!……”听到这话,大姨完全惊呆了,充满质疑的眼睛里流露出不解的光亮。

“真的,我没骗你。”妈妈用肯定的语气说道。她希望妹妹能有所准备,不至于到时候哭哭啼啼、缠缠绵绵的,令她不知所措,让别人看笑话。

见姐姐这副正经八百的模样,大姨信以为真了。她那怦怦乱跳的心里,承受不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冲击,就像一个多雪的冬季,大雪掩埋住路途中的沟沟洼洼,她都不知如何走路是好了。

大姨流泪了,她那顺颊而下的簌簌泪珠,挂着迷茫和怯懦,滴在衣襟上。她孩子气地问道:“姐,你想走吗?”

“傻孩子,当然不想走啦。”妈妈说。

“那你去找找寇团长……”大姨对寇团长印象比较深,自然会想起他。

“不行。”妈妈摇摇头,抹去眼泪说,“听说这次裁减,凡是有亲戚关系的都要走一个,这是团里的规定,说是不便管理。”

大姨年龄小,也不懂得什么所以然而知其然,姐说啥就是啥,只是她哭得更伤心、更使人怜悯了。

妈妈觉得自己是姐姐,这时候更应该像个姐姐的样子。她擦掉泪水,收敛起痛苦和愁绪烦扰的心情,字字句句很认真地说:“晓岚,姐走了以后,全靠你自己了,从现在起,什么事你都得自己做,要学会自己照顾好自己……”

大姨唏唏嘘嘘地听着。这天,妈妈对大姨说了许多,凡是想说的话都讲到了。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大姨心里是苦、是痛、是茫然、是胆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她毕竟是个未成人的孩子呀,有她自己的一片心灵天地!

也就在这个时候,传来一个令裁减人员高兴的消息,昌潍军分区要成立文工团。军分区首长曾看过昌潍文工团的演出,总体上感觉不错,也知道这些演员都是从基层选拔出来的。他们下了一道“草船借箭”的命令,凡是昌潍文工团裁减下来的人员,只要有点文艺细胞他们都要。

听到这个突如天降的喜讯,妈妈怡悦极了,她又能继续从事她所挚爱的文艺工作,在舞台上施展自己的翩跹舞姿了。她当时的心情,如同欢快的小马驹似的,蹦呀、跳呀、跑呀,开心的劲儿无法形容和比拟。当然,遗憾之处是她不能和大姨在一起同吃、同住、同工作了。

去昌潍军分区文工团的那天,大姨哭了,妈妈也哭了,姐妹俩好不容易在一起,现在又要分开了。这种亦喜亦别的分离,苦乐相伴地搅在她俩心中,更加深了姐妹之间的那种难舍难分的情感。

“姐,我想跟你去军分区文工团。”大姨显得很孤单、很寂寞,仍想和姐姐在一起,相互有个伴儿。

妈妈劝她说:“晓岚,现在全国还没有完全解放,部队文工团随时都有可能去前线,枪林弹雨的,挺危险的,咱姐妹俩留一个在家门口好。”

就这样,妈妈说服了大姨,去了昌潍军分区文工团。好在她俩还在一个城市,相隔不远,你呼我应,我喊你随,今后还有见面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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