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前镇国公府是将消息压下来的, 府里头知道这桩事的并不多。唯独是昨儿晚上, 辜荣曾经“义愤填膺”将这事带到过一句, 可当时也并曾细提是秋澜的缘故。辜七拧眉,没想到辜荣还留了这一手。
这谣言既然已经传开了, 那不论真相到底如何,总归是镇国公府的丑事。再则,就算是日后澄清了, 又有多少人会有信真相,多半还是那谣言深印在人心当中。
辜荣真是用心险恶之极, 如此一则谣言, 真是完完全全撇清了自己。昨晚上他设计的那一场火完完全全让自己成了受害者,是有人迫害他。
“是坊间都传开了吗?”辜七再问。
挽玉点头, “早上先听见是几个门房的婆子在议论, 奴婢听了就留了心, 哪知道府中上下都知道了。”
辜七立即让她去外头打听这谣言传得究竟有多广, 正寻思该如何才好的时候心中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来。“出去时再给我寻一份京中时报来。”
叫这么一桩事打断,辜七也就暂且没去老夫人的灵堂, 带着拂玉连忙折返回了水光榭。她这一回去,便立即就让人铺纸研磨,坐在书桌后握着笔开始斟酌了。
拂玉看得是一头雾水旁, 根本不知她家小姐这会子是要做什么, 正踌躇着要不要开口问一问的时候, 辜七已经下了笔, 速速写起了什么。
过了约莫的一炷香的功夫, 挽玉就从外头回来了,手中还拿着刚才辜七交代了要买的东西。她也知道事情紧急,所以一刻不敢停,神色焦急着道:“奴婢只走到外头集塬大街便回头了,一路来回听见的都是议论咱们镇国公府的。昨晚上的那场火,只怕半个京城的的人都看见了,何况还有九门提督府的兵马上门来,动静实在闹得太大。”
“这是今儿刚出的一份。本来是一旬才出一刊的,奴婢去买的时候,掌柜的说这是今日的特别刊印。”挽玉继续,同时也将那京中时报递给了辜七。
辜七闻言手中的动作停顿了片刻,一时沉吟不语,不知是在思索着什么。而目光微抬,瞥见那时报的第一面就赫然用了水墨大字写:“探秘镇国公府”,除此之外再没什么其余的字。
“卖得紧俏得很,奴婢也是手快才抢到了。”挽玉在旁插嘴。
俨然,这开局六个字已经赚足了眼球。可这也叫辜七稀奇不已,怎么昨儿半夜才出的事,今天一大早这京中时报的特别刊就出来了。这样的速度也太叫人瞠目结舌了,难免不叫人怀疑这是有人早就做好了算计。想到外头谣言已经这样广泛,难不成还有这京中时报的一份功劳不成?
辜七凝眸掀开里头来看,今日这份京中时报显然是特别为配合镇国公府的事而专出的。虽然这张数比以往要少上一多半,可这上头写的都是一些镇国公府的“秘闻”。仿佛只要是镇国公府的事情,事无巨细都能在这上头体现一番,自然就不必提府中这几房人了,各个也早已经被“揭秘”了个透。
可等辜七看下来,嘴角却不由得噙起了笑来,只仿佛连日阴云密布总算是见到一缕阳光了一样。
拂玉和挽玉两个在旁边是看得一头雾水,“小姐,怎么了?”
辜七刚才急急忙忙的回来,为的也就是写些东西搁在京中时报上好散发出去。既然那些都是谣言,那就再没有比在京中时报上用另外一种小道传闻来击破更好的方法了。可辜七虽素日爱看这些,这会真正要写的时候,却又觉得自己功夫不到家了,谁知道她正的愁眉不展的时候,却发现京中时报上原来早有了。通篇看下来,这上头写的东西,正能将那谣言打破。
她同两个丫鬟解释了一番,最后禁不住纳罕了起来难不成是有人在帮……辜七思来想去,觉得也唯有她的殿下了。只是眼下裴池在辜七祖父那边,她也只好憋着这一疑惑等他回来了。
谁知过了没多久,韶王竟是回来了,只是身后还跟着一个宫里头的老太监。
那老太监辜七也面熟,正是皇帝身边的高公公。他一见辜七便笑容可掬的客气道:“王妃,皇后娘娘请您去宫里头坐坐。”
裴池道:“高公公刚才宣了皇上口谕,让本王跟镇国公及其二子一道入宫。七七,你去换身衣裳。”
虽是昨夜裴池就已经说了今日指不定会入宫,可她却没想到自己也包含在其中的。望着裴池沉着的目光,这才点了点头,又同那老太监道:“高公公稍等片刻。”说罢就回了里屋。
挽玉和拂玉伺候着辜七重新换了身衣服,临出门又给递了手炉,辜七其实并不愿意见那许皇后的,此时也是迫不得已,跟她这两个丫鬟交代好了才同裴池出门。而镇国公早一步已经坐在府外马车中了,其后还跟了两辆马车,大约其中就分别做了辜荣和他爹了。辜七从到京城起就再没有见过她爹,也不知……
上了马车,辜七就忍不住担忧的问了起来:“殿下,辜荣和我爹……”
裴池握着她的手,低声道:“你放心。”
辜七心想他这三个字倒是说得轻巧,可这会哪有这么容易能放心的,何况今日早上还传出了那样的谣言出来。想到那谣言,辜七便立即想到了京中时报上的事情,略微讲了几句便问道:“是殿下做的吗?”见到裴池点了下头,辜七便更是眼眸一亮,怎么他总能将事情想到前头去呢。若是换做她自己,等事发了再去补救,那多少也是迟了。
辜七为此而高兴,可却总也免不了要开口嘟囔:“那殿下为何不事先告诉我。”
“……”裴池默然,停顿了片刻道:“嗯,那我现在告诉你了。”
“嗯?”辜七没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回过头一想才恍然他指的是刚才所说的“你放心”三个字。原本真是让辜七觉得没什么感觉的这三个字在这一刻变得极为有分量,沉甸甸的落在了心头。辜七抬眼看着裴池,只觉得他的目光深邃极了,看进去叫人觉得十分……心安。自从得知真相到现在,她就一直心情沉重,被许多从未想过的事震惊意外,胸臆间始终是被什么大石头给堵住了。到了这会,才松了下来。
辜七挨在裴池的身侧,顺势将自己的脑袋枕在了他的肩膀上,“殿下,皇后为何召我入宫去?”
“裴治两度退敌,戎勒只怕这回支撑不了多久,龙心大悦,等裴治回来之后……大约就能重封亲王了。”裴池道。有了军功的皇子,成为储君来日登基称帝更多了可能。许皇后这段时日真正是这天下最得意之人,她本就重获了恩宠,因着五皇子的两度捷报恩宠就更盛了。
韶王殿下的这话其实只说了一半。既然五皇子重回了夺嫡的位列,那许皇后待裴池自然就视作是对手,是会同她儿子争夺皇位的人。怎么可能不借此机会来示意一番。
可辜七听后只道:“将来天下可不会他的。”
裴池见她虽说得随意,可神色却是信誓旦旦,仿佛早就认准了这事情。然而……就算是今日的裴池,也不敢有这样的笃定。裴池便捏了捏她的脸颊,“这样的话到宫里头可别乱说。”
辜七有些不满的瞪了他一眼,仿佛是他说这话是将自己看蠢了一样,不过,最后还是气鼓鼓的回了一句:“知道了。”
皇后召辜七入宫,裴池倒是不担心的,她那儿子到底还在封门关,许氏不会蠢到现在就迫不及待的动手。
进了第一重宫门,辜七同裴池便分开了,有小太监抬着轿子专程在等她了。辜七上了轿子,便摇摇晃晃的被一路颠到了皇后的寝殿。
辜七被宫娥领着进去,恭敬的朝着上位的许皇后请安。偌大的宫殿寂静无声,只是轻微的脚步声都仿佛在其中引起回声来。
“快起身。”许皇后雍容开口,又赐了座。“本宫也好些日子没见韶王妃,快抬起头让本宫瞧瞧在雍州可有没有瘦?”
辜七从她跟就没什么的交情,可难为皇后一贯是这么亲近的姿态。既是上位者如此吩咐了,辜七也只好抬起了头。实际上,她觉得这样抬头被人端看的模样大约是有些傻的,可那上头的人是皇后,谁能拒绝呢。何况,辜七自从重生了之后,一直是识时务的。
“本宫瞧倒是比先前气色更好了许多,看来三殿下是个会疼人的。陛下的这桩亲事撮合得极好。”许皇后用帕子捂着唇轻笑,头上带着的金凤步摇随着她的笑而轻轻颤动。
辜七奉承一般的回了她道:“臣妾看皇后娘娘才是愈发容光焕发了。”其实,她说的这话也算不上是奉承,辜七真是觉得这许皇后比之前看起来容貌更盛了几分,光艳得非世间中人。好似时光岁月十分优待于这位皇后,丝毫不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
许皇后笑了笑,却没在继续这话,转而道:“今儿早上本宫服侍陛下吃早膳,听底下有人上报了镇国公府昨儿夜里发生的事情。陛下为此大恼,本宫也想替陛下分忧。因而想问问韶王妃,镇国公府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