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林冲娘子(5)(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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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用依稀记得他喝醉后, 一个窈窕的身影在为他忙前忙后, 照顾着他,她身上那股淡雅的幽香气息, 似在鼻尖萦绕久久不散。

至于具体的, 他已经记不得了。

那人是谁,吴用不需猜便知道, 想到那人,他的眼里带了一丝清清浅浅的笑。

也不知她现在是否已经离去?

他步履悠然的踏出竹屋,脚步声极浅,极淡。

傍晚, 残阳似血,云霞映着落日,天边酡红如醉, 衬托着渐深的暮色,晚风带着一缕凉意,凄凄凉凉的暮色将竹林染尽,哀婉绝艳。

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

夕阳下,那人袅袅娜娜的坐在竹篱笆旁边, 美人体态风流,花容月貌,乌云般的发丝斜斜挽成一个髻, 露出一小截白嫩的颈子, 纤纤玉手不时飞扬, 专心缝补着手中的衣物。

落日余晖洒在她半边脸上,给她的面容镀上了一层金色光芒,在这光芒中,她是如此的温柔娴静,贞婉美好。就连这夕阳,这竹林,这美景,都比不过眼前美人的一个眼波,一颦一笑。

吴用静静地站在那儿,他将目光驻足于她的身上,久久凝望。看似风轻云淡的眼眸底,却多了抹连他自己也没发现的温柔之色。

此时倪溪正坐在那儿专心着手上的针线活儿,她坐在这儿缝补已经有一会儿了。这衣衫是吴用的,刚才见它破了个洞,自己闲来无事便缝补一下。

继承了原主的手艺,她仔细将衣衫针脚缝的紧密结实些,这样好耐穿,完了后又撑开检查看是否有遗漏,最后才打了个结用银牙咬断细细丝线。

只是做着做着,她突然觉得浑身不自在起来,就好像,有人在注视着自己一般。

这一抬头,碰巧撞上那双温润的眸子。

眸光清澈好远,如他的人一般风光霁月。

倪溪一怔,心想这秀才什么时候起来了,怎么站在这一点动静都没有。

也许是倪溪惊讶的表情取悦了他,吴用轻笑一声,上前几步,将两人的距离拉的更近了些。

“今日醉酒,劳烦娘子照顾了。”他含笑道谢。

倪溪忙欠了欠身,“教授不必多礼,本就是奴应做之事。”

虽然这人有时候着实不讨喜,但大多数时候还是风度翩翩,温文尔雅的,这幅模样也不知会让多少女子芳心暗许非他不嫁。

正在倪溪脑袋里胡乱想象时,那清润的声音带着疑问,突兀问道:“不知娘子是否在附近见过野狸子?”

这秀才突然提野狸子做甚?

倪溪蹙眉,不解问道:“不曾,教授何出必言?”

一道幽深的视线扫过倪溪,只听得他慢条斯理解释道:“小生醉酒后醒来,不知为何面上多了几道红痕,所幸痕迹不深……”

倪溪听到吴用说面上有红痕,心里咯噔一下,想起她在吴用面上戳的那红痕。

吴用的皮肤白皙,仔细一看,面上真的还有点点痕迹。

这秀才皮肤也太过娇嫩了吧,她只是轻轻戳了一下……

倪溪此刻只想捶胸顿足,都怪她今天想趁这秀才睡着戏弄他下,这下好了被抓包了吧。

望着吴用,倪溪原本娴静的水眸不禁有些飘忽不定。

恰好此时吴用的视线落在倪溪身上,他声音停顿了下,继续说道:“因此,小生便私自以为是被附近的野狸子抓了去。”

倪溪越听越心慌,偏偏他还定定看着倪溪,语气温柔的说道:“娘子还未曾告诉小生是否见到过这附近的野狸子呢?”

这下倪溪真的是欲哭无泪了,这附近哪来的什么野狸子啊,更别说她见过了。总不能说是她用手指戳他面,指甲不小心留下划痕的吧?

面对吴用的追问,倪溪目光闪烁,佯装镇定,“奴今早见有一幼小动物从厨灶间飞快跑过,应该就是教授所说的野狸子把。”

吴用扬起眉毛,抓住了她言语中的漏洞。

“娘子方才不是还说未曾见过吗?”

倪溪俯首,轻声细语说道:“教授酒醉初醒,一时记岔了也是有可能的”

吴用低低笑了一声,不置可否。

“或许是吧,”

他转移了话题,“明日下午学塾有小试,恐怕还须娘子把做好的饭菜送往村学才可,”

倪溪点头记下,犹豫了下问道:“教授可有甚想吃的吃食?”

她突然想起来,来这这么久,都是她做什么吴用吃什么,还没有问过吴用的意见。

吴用含笑回答,“暑气燥热。清淡些便好。”

倪溪再次记下。

次日,倪溪到的时候,吴用已经在村学了。忙活完竹屋的卫生后,也该做饭了。

考虑到吴用所说的清淡,倪溪想了下决定做个碧玉白菜卷,凉拌黄瓜,不过好像有点太素。那就再来个嫩豆腐肉丸汤吧。

把白菜叶,胡萝卜,黄椒切成细丝,用开水焯熟后,再摊开一张白菜叶,将三丝各放一些卷起分段切好,装入青瓷碟中,淋上早就用香油白醋白糖调好的芡汁。

做好后的碧玉白菜卷精致小巧,看起来色泽味道俱全。

至于凉拌黄瓜,更好做了,没有尖椒就用花椒代替,拍碎的黄瓜放上麻油,白醋,吃起来爽口极了。

将最后一道汤品做好,倪溪又和面做了些小点心。她要去的是村学,里面的孩童肯定很多,想必孩子们会喜欢的。

等到一切忙完时,时候已经差不多了快到吃午饭的时间。

倪溪把饭菜小心翼翼的装好放进竹篮里,掩好门就出发了。

这一切都做完后,她真的该走了。

道别的时候,吴用正在厅堂饮酒。

也不知饮了多少,酒气弥漫在整个屋子,他半个身子伏在桌子上,自饮自斟,面庞泛着淡淡的醺红。

倪溪看在眼里,痛在心里,她上前替他斟了半盏酒,又重新斟了一盏,柔声说道:“奴要走了。”

吴用抬起微醺的眸看她,“娘子真的要走?”

倪溪嗯了一声,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这盏酒敬你我的缘分。望教授以后珍重。”

说这话的时候,倪溪眼里泛着泪光,她记得原著中梁山泊众人都受了招安的,后来宋江被一杯毒酒夺去了性命,而吴用,随后也心灰意冷的自缢于宋江的坟茔前,埋骨蓼儿洼。

梁山好汉一百单八将,生前有多么轰轰烈烈壮志雄心,死后就有多寂寥凄凉。她实在很难将那个吴用和眼前这个活生生的人联想起来。

一想到吴用将来也会这般结局,倪溪就觉得心如刀绞,她含泪嘱咐道:“人生在世,不如意事十之八九,然而无论如何,性命只有一次,有道是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望教授多多爱惜自己的性命。”

说着她就哭了出来,泪水晶莹剔透,从她玉白的颊上簌簌落下,如梨花带雨,凄婉动人。

这个倔强的小娘子呵,明明对他也是百般不舍,恋慕他,可却依然想着放弃他。

吴用记下了她说的话,伸出修长的手指替她拭了下眼角泪珠,叹息道:”娘子你这是何苦?”

这是两人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他的动作却无比的自然与轻柔,生怕弄疼了倪溪娇嫩的肌肤。

他看着抽泣的倪溪,低低呢喃道:“我能遇到娘子,此生幸也!”

倪溪一顿,悲哀的闭上了眼。

……

这个年过得着实枯燥,或者说是倪溪的心不静,除夕那日与吴用分离后,就连大年夜守岁时她也心不在焉,本以为快刀斩乱麻从此她与吴用桥归桥路归路,各自两不相干,她会放下那份念想。

可谁知,思念那人的心越来越重了起来,她与阎婆阎公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然而吴用呢?她会想吴用一个人过年该是如何冷清,这些天他又该如何度过?

一想到两人真的再也不会有相见之日,倪溪的心就痛楚起来。

这念头,原本只是一个小芽,却不知何时飞快的在她内心生长成为藤蔓成为参天大树,日日侵蚀着她,让她夜不能寐。

就像吴用之前写的那首诗《狡童》,是否在她冷淡对他时,吴用也是这样的心情呢。

带着这样的心情,面对阎婆准备的诸多美味吃食,她也食不下咽,味同嚼蜡。

“我儿可是病了?”阎婆终于看不下去了。

这些日她一直觉得女儿满腹心事,但问询时却不与她说,只能任之由之。然而看着女儿的脸色苍白,瘦削了许多,她也心疼。

倪溪摇了摇头,“女儿无事。”她的身体没有病,只是心病了罢了。

阎婆无奈,突然想起今日是元宵节,如若不然让女儿出去散散心也好。这样想着,她便说了出来。

倪溪原本不愿意去的,但是看着阎婆目光中的担忧,最后还是同意了。临走前,阎婆还特意把她拉到梳妆镜前让她拾掇了下。

等到了街上,倪溪才发现外面确实热闹至极,虽然只是个小县城比不上东京的繁荣气象,却也处处张灯结彩,灯笼高挂,红通通的一片。将这一条街装饰的美轮美奂,街上到处都是小贩叫卖着花灯,花灯的种类繁多,有绢灯,日月灯,水灯,琉璃灯还有好多,看的人目不暇接。除此之外还有各类饰品点心精巧玩意儿。远处,还有那猜灯谜,杂技,说唱,猴戏种种有趣有好玩的娱乐。

路上的人三五成群,不少小娘子都出现在街上,身姿曼妙,衣裙翩翩,男的则个个衣冠楚楚,气宇轩昂。此时此刻,没有了平日的男女之防,倪溪甚至看到有几对小情侣携手并肩走在一起,浓情蜜意。

倪溪叹了口气,她最近叹气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随便逛了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一处猜灯谜前。这里的灯格外好看,有画这人物的,也有花虫鸟兽的,一个个栩栩如生引人入胜。

刚上前,就有店主热情问候道:“小娘子可是要打灯谜?”

倪溪点点头,交了二十文钱给店主后,她随便挑了一个画有美人图的红纱灯,只见那灯上写着:早不说晚不说(打一字)。

这是个字谜。

倪溪在心中略微思索了下,很快猜出了答案。

她叫住店主:“奴猜得了。”

店主道:“小娘子请说”

倪溪轻声道:“早不说晚不说,这早上不说晚上不说那就是中午说了?午言言午,这是个——”

还没待她说完,一个清朗的声音已经从旁说了。

“许!”

这声音十分的耳熟,倪溪几乎瞬间就知道了是谁,她不可置信的转身。

只见吴用一袭青衫,长身玉立在那儿,他还是那么的俊秀清隽,身形却清瘦了许多,眉目温润,容颜如画。

身后,是那花团锦簇的灯景和熙熙攘攘的人群。可她,却满满的眼里都是他。

吴用正含笑注视着她。

正是应了那句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正在灯火阑珊处。

罢了罢了,或许这就是命。

阎婆惜要的是不重蹈覆辙,有一个幸福的生活。和他在一起,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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