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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山河离 第十七章 棋外之棋,人中之仙(1 / 1)

<>周伯民叶琉璃皆是一惊,天下冤魂惨案无数,谁能平得了,若是这都能成大道,那岂不是超脱于大道之外?

顿觉浑身冰冷,如入冰窖。

许久,周伯民望着脚下山河,缓缓道:“我溧阳子民福祉于此,若成道,人人修此大道,天下可大同”。

叶琉璃心神恍惚,不知身在何处。

“走吧”,周伯民伸手指指山下,身边那人立马抬步,像是傀儡。

黄龙士紧盯着眼前棋盘,眉头蹙成一团,抓耳挠腮。

老道士哈哈大笑:“今日我这臭棋篓子可算赢了你一手”。言语得意,不自禁哼起了歌,越想越得意,声音越大。

“大哥,我练完了”。

门外闯入一傻小子,见了桌上大碗,端起来便喝,撞得棋盘震动,老道士一口酒喷出来,这一撞,棋子乱翻,掉下去不少,隐隐间黑棋竟占了上风,黄龙士眼睛一亮,顿时拍手大喜,捻起一枚棋子落在棋盘上:“哈哈,我赢了”。

老道士瞠目结舌道:“不算这怎么能算,不算不算,再来一盘”。

“棋子并非一定要在棋盘之上,我这杀了你许多兵将,输了就是输了,吵什么吵”,转眼见李惊云正喝着自己的酒,连忙从他嘴边扯下来。

“自个儿问他要去”。

李惊云喝饱了,抿抿嘴唇道:“好酒,比梨花青好喝多了”。

黄龙士翻个白眼嘀咕道:“吃我的喝我的还嫌不够好?”。

老道士连声道:“那是那是,这可是上好的百花玉露,你就算走遍了十九州,也只有此处有,小友跟我下山,我包管你喝个够”。

黄龙士破口大骂:“你还想着这事儿呢?李惊云,练剑去”。

李惊云闻言,忙转身逃出茅屋,身上出了一层细汗。

“哎,你别叫他走……”。

“什么走不走,他自己练剑去了,管的着么你,再来再来”,说着将桌上棋盘重新摆好。

老道士叹息一声道:“惊云,惊云,我给他起个名字,叫惊仙怎么样?”。

黄龙士道:“名字贱好养活,惊仙怕不是要把你老祖宗从地下叫起来”。

叶琉璃周伯民下了山,不知往何去处,周伯民望向叶琉璃,只看到他眼神空洞无光,担心道:“叶兄可有心事?”。

叶琉璃恍若梦中才醒,喟叹道:“我自诩剑仙以下第一人,今日方知修剑十余载,连自己的道是什么都不清楚,白活了这一场,唉……”。

周伯民道:“哪里的话,既是逍遥弟子,修的自然是道,祖上定下的规矩,哪能说改就改”。

叶琉璃自嘲一声道:“天下文脉百家,如今只剩了儒家一家,先前的道在哪里?”。

周伯民道:“自然还在那白鹿洞中,天下万民,若是人人都修儒家正统,文脉可昌”。

叶琉璃闻言一怔,叹息道:“说的也对,杂不如专,除去这中原,尚有十八州,可昌可盛”。

周伯民闻言,心中不悦。

“接下来去哪里?”。

“听说岳麓山畔还有一洞庭书院,修的正是那儒家大道,周兄可想去看?”。

周伯民道:“闲来无事,走走吧”。

叶琉璃笑道:“此一去便是数月之久,先得准备准备,免得到了地方灰头土脸被人嘲笑,周兄稍待,我去换几匹大马铜车,免得叫世子殿下沾惹风尘”。

周伯民手一挥道:“哪里的话,我不为百姓,百姓怎肯想着我,这一路就算探查民情,父皇总说我身在高阁,不知天下百姓之疾苦,今日走一遭,看看我溧阳百姓过得如何”。

叶琉璃微微拱手。

周伯民迈步先走,朝西而去,心中忐忑,不知这一路上会见到什么光景。

“峰峦如聚,波涛如怒,山河表里潼关路。望西都,意踌躇。伤心秦汉经行处,宫阙万间都做了土。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山林间传来一阵歌声,周伯民听得仔细,默默不语。

“这是什么歌?”,回身问叶琉璃。

叶琉璃微微拱手道:“乃是张希孟所做山坡羊”。

“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周伯民长叹一声道:“我能有什么办法?”。

叶琉璃摇头。

“去看看吧”,沿着山脊而上,一路上山路难爬,吃了不少灰,半山腰见一老者,那老者擦了擦汗,坐在一旁地上喘着粗气,柴刀放在一边,身侧捆了一小捆木柴。

周伯民微怒道:“如此耄耋老人,孤身入山砍柴,难道自家儿女不心疼么?”。

叶琉璃不答。

周伯民走上前去道:“老人家可好?”。

老者道:“唉,好不好就这样了,好又能好到哪里去,坏也坏不了多少,两位听口音不像是本地人?”。

周伯民道:“远从中原而来,闻歌声便来看一看”。

“那是了,老东西活了六十余载,没听过这般口音的人,想必是江南士子”,老者气息渐稳,伸手拿起地上水葫芦,道:“喝吗?”。

周伯民眉头微皱,道:“喝”。

拿过水壶,倒入口中,顿觉一股甘甜。抹了抹嘴巴,又将水葫芦递过去。

那老人拿在手中指了指叶琉璃,叶琉璃轻轻摆手道:“我不渴”。

“方才听老人家说活了六十余载,不知膝下可有儿女?”。

老人道:“有的,两个儿子,如今都娶了媳妇儿,孙子都半大了”,说着呵呵笑着,比了比自己孙子身高。

周伯民道:“怎么教老人家一个人上这山来?就不怕万一有个闪失?”。

老人叹一口气道:“皇帝那老东西不死,要在骊山修一个什么宫殿,三年前捉壮丁捉走了”。

周伯民心中一惊,道:“不是朝廷有减徭的令旨下来吗?各家各户只出一人,怎么会将两人都带去赴徭役呢?”。

老人嗤笑道:“呵,皇帝想的倒是好,可地下那帮人可不这么想,就拿这凤县来说,各亭各县各道,哪家出的徭役多,哪家便算是吏治有方,用官老爷的话来说,那就是如果老百姓吃的不好,怎么会有这么多的徭役,那自然能抓一个便抓一个,能抓两个,便抓两个,皇帝在上,又不会一个个的去查,当然以为百姓富足,人人吃得饱穿得暖,上头一张令,底下万张嘴啊”。

周伯民闻言,后脊背直冒凉气。脑中仿佛被人用重锤敲了一下,竟是晃了两晃,顿感鼻中吸不上气,险些没栽过去。

又听那老者道:“歌里唱的好,兴也百姓苦,亡也百姓苦,好在这两年风调雨顺,都吃得饱,老朽在捱个两年,等儿子们回来,便轻巧许多,也算有个盼头,可是,公子你看,那山上亭子,是前朝所建,往这里朝东走,有一段城墙,那是更久之前的事情啦,咱们脚下这山川,便是盘古大帝开天而来,说什么百姓苦,什么时候都是一样,山河轮换,风月不变,人还是那些人,东西还是那些东西,皇帝无能,百姓自然苦一点,哪日改朝换代了,说不定坐在这里的便是老朽孙子,嗨,谁能说的清,这江山永远都是百姓的江山,只是换个人给他起个名字而已”。

周伯民闻言,如遭雷击,猛然间扑倒,脸色苍白。

“周兄,周兄……”,叶琉璃扶起周伯民,急匆匆下山而去,那老者吓得一声大气不敢出,也不知道眼前那人怎么了。

叶琉璃举足狂奔二十余里,终于停在一个小镇上。

周伯民吃力睁开双眼道:“叶兄,到哪里了?”。

叶琉璃道:“此处是凤县”。

周伯民闻言,又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悠悠转醒,听身前有人道:“公子不必担心,床上这位舟车劳顿,又染了风寒,我这里开几位药,给他调理身体”。

叶琉璃拱手道:“有劳了”。

听见推门声,那郎中渐远。

周伯民挣扎着从床上爬起来,一言不发,看着窗外发呆。

叶琉璃不知说什么好,沏了两杯茶,递给周伯民一杯。

周伯民看着茶杯,喃喃道:“父皇说百姓为水,皇帝为舟,我一直不明白什么意思,如今方知,舟终有离别,水却永远是水”,说着一声叹息。

转身道:“劳烦叶兄寻来纸笔”。

叶琉璃闻言转身出去。

不多时,拿来纸笔。

周伯民放下茶杯,提笔便写。

“奏父皇,儿臣查访民间疾苦,有一言必要上奏,儿臣寻访青冥山凤县,见一老者砍柴,便问:“膝下尚无子女乎?安得耄耋之身行此险事”,老者答:“地方官员为显功绩,壮丁徭役能抓三千,便不抓两千”,圣功无量,减徭减负,奈天下人臣过于揣测圣意,混淆视听,已正己方之功绩,故请暂停骊山阿房宫修建一事,房屋之所在,历千万世,不急于一时,望父皇深思,儿臣周伯民言上”。

正要交给叶琉璃叫他送往此间驿站,想了想,提笔将儿臣周伯民几个字划去,写下:民周伯民。

叶琉璃看他写完,深知不妥,拿在手中,许久,犹豫道:“这事儿恐怕不能这么办,不如先请谢翁一览,在做打算”。

周伯民起身踱步许久,咳嗽两下,拿起茶杯,思索一番,许久又拿出一方印玺,盖上金印道:“不宜迟,你去送往此处驿站,告诉他们,八百里加急”。

那一骑直冲出凤县,背身插着三把军旗。

夕阳渐远,周伯民坐在桌前,心中忐忑更加一分。

道:“天不下雨为天灾,人不为是为人祸,此间大小官员当斩”。

叶琉璃道:“这可是帝王家事,小道不敢议论”。

周伯民心有不悦道:“人人皆以为帝王家事,可帝王也有帝王的难处,若不斩,无法安民心,若斩了,谁又来做事情,唉,难办,难办”。

又道:“民愤疾怨断不会说一句此地大小官员的不是,只会说当今皇帝无能,我溧阳王朝历三世,哪一朝不是尽心尽力,呕心沥血,以为无愧于天地百姓,如今看来,官僚弊病以积甚多,不斩不足以平民愤!”。

叶琉璃道:“斩不斩世子殿下现在说了也不算,毕竟没有权利在手,还是等圣上旨意吧”。

周伯民心道不妥,但一时想不出什么法子来,想来想去道:“先去南山道府衙,找此间知府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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