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兰·弗莱尔伫在一所旧公寓五楼的窗口,透彻的灯火让街区光华一片,他顺着鳞次栉比的屋顶望过去,把目光停留在半里远的某处区域。
“已经和房地产经纪签署了租凭协议,两个月,整个五楼由我们支配使用。”灰眼姑娘用手指擦拭着窗沿上的浮尘,“王储夫妇并不会在费都逗留多久。”
“对,但费都是处交战的好场合,这里有我们的势力,我能用另一种身份、更多的手腕和敌人周旋。”“头儿有什么计划?”
“我需要关于那幢别墅的情报。”福兰说。
费都并没有皇室的行宫,王储夫妇下榻于一幢隶属于市政府产业的别墅,幽雅漂亮,拥有宽阔的前庭和后花园。值得一提的是,室内设计得宛如一座小型博物馆,分几种风格的大厅,金蔷薇大厅的墙壁上悬挂着价值连城的油画,走廊过道的转角伫立出自大师之手的雕塑;而银珊瑚大厅则呈现一种典雅的东方韵味,有细密的镶嵌画,穹顶垂着绿色的丝绸幔,香炉里点着幽静的檀香。
每年的维护费用和人工开支高达三十万,务必尽善尽美。
府都并不与外街相连,是费都当局用于款待最顶级贵宾和政府公关的场所,能住进去的客人最少都拥有侯爵头衔,或者是想大笔投资的千万富翁。饮水系统独立于公共管道,守卫森严,如今更是增添了近一倍的警卫和岗哨,最里面的安全措施由皇室侍卫接管,连当局负责打理该项产业的部门也不清楚。
在王储夫妇离开费都前,府都里所有的仆佣均不许离开,任何外人休想窥探到别墅里的半点消息。就算福兰用钞票开路,也最多抵达别墅的铁门前,就会被忠诚的皇室卫兵阻挡,严加盘问。
“除非提前半年时候。我倒能安插几个佣工进去。”劳薇塔想了想,“现在想立即混入内,打探情报,简直天方夜谭。或者,让塞西莉亚趁夜溜进去?以她的身手,这不成问题。”
“但她不能代替我观察,许多事,凭眼睛是看不到地。”福兰摸着下巴。因薄膜变成暗蓝色的眸子闪过一丝椰愉,“想得到情报,并不需要进去,我想,别墅内部光仆人就有不少,吃穿用度,他们总不可能将生活垃圾积累起来,堆在漂亮的花园庭院中。”
“垃圾?”
“值缉的手段,警察们常用,经常能从其中找到线索。”当年。
他和巡警厅合作时。学了不少手法。
有很多起案子,就是巡警们不辞辛苦地从垃圾山中,找到案情的突破口和证据。
“听起来挺恶心的。”劳薇塔翘了翘鼻子。“不过是个法子,我去查查这方面由谁管理。”“是很肮脏,但它们能告诉我许多细微而详尽的东西。”福兰笑了笑,“任何成功都是由各种手段组成的,完全优雅地犯罪?那只存在于小说中。”
世上永没有密不透风的城墙。
从后门进出的垃圾车也是由市政府指派,车夫和清洁工人携带着盖章的防伪通行证,会遭到搜身检查,而且有警卫一路跟着,直到盯着装着垃圾的袋子被运上车,离开。以免有偷窃或不轨的行为发生。
但他们不可能连垃圾抛弃到哪里也会管。
劳薇塔很快查到,负责管理政府机构日常卫生的,是费都一家大型家政公司,从管家、厨师、钟点女工到环卫员都提供。
而这家公司通常将处理后的垃圾,埋到城外一处靠近海,附近没有居民的荒滩,为此他们每年要朝政府缴纳一笔土地租凭费。
第二天凌晨,一辆大棚拖车慢慢朝着荒滩驶来,车身上囊着厚实的帆布。布匹下堆着大批黑色地编织袋,风吹来,带着一股淡淡地臭味,让人掩鼻,所以在棚车职座上,左右各挂着铜铃,随着颠簸发出清脆的响声,以提醒路人和过往车栖别靠近,以免沾染上污垢。而棚车也是选择在即将破晓时,就上门收取垃圾,在市民还处于惺忸睡梦的时候,运送出城。
“从那条街出来地,是它没错。”一辆车远远跟在后面,劳薇塔把头探出车窗,辨识道。
“嗯,超越过去,提前到垃圾场等候准备。”福兰回答。
马车飞快地超了过去,卷起一阵风,让垃圾棚车的铃钻响得更加厉害。
而劳薇塔哭丧着脸,“头,只是靠近而已,我就觉得很臭捏。”
“那等下我自己来。”福兰微笑。
“算了,大不了事后好好洗洗。”姑娘在他耳边呵着气,“你帮我洗好么?”
家政公司的车夫打了个哈欠,摸出两支廉价的卷烟,将一支递给旁边的同事,另一支叼在嘴里。
“咱们这活计真辛苦。又脏又臭。”
“是啊,不瞒你,每天回家,我都得把自个好好刷上几道,不然家里的老婆子不准我碰她。“他们闲聊着,从大路转弯,驶进一条偏僻的窄道,尽头就是那片荒滩。
有人影耸在前面,环卫工起初以为是有早到的同行,但很快,他们觉得紧张。
那是两个大汉,帮派混混的打扮,外套下的腰间鼓鼓地,不知是刀还是手枪。
“嗨,停下,马上滚下来。”混混恶狠狠地说,“别打扰我们办事!”
办事?环卫工人立即想到了许多命案,黑帮成员经常选择在垃圾场,处决一些仇家和叛徒,事后就地一埋,和垃圾混在一起,谁也不会发现。
他们只是拿薪水的普通人,可不想卷入帮派间的纠纷中。
环卫工牙关打着颤,“朋……朋友,我们什么也没瞧见,什么也不会说,知道规矩。”
混混点了点头,“那就好。”他扫了眼棚车,“把垃圾卸下就走吧,正巧。老大需要它们压在坑里,免得没几天就露出地面来了。”
压在什么上面?环卫工脑海里浮现出一具恐怖的尸首,他们不敢违抗,手忙脚乱地将编织袋纷纷扔下车子,只愿越早离开越好。
当准备走时,混混又喊着他们,扔过来一叠差不多有五十块的票子,“算你们运气好。但收了掩口费,就得保密到底,如果今天的事儿,有任何旁人知道了,按规矩……”他凶狠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五十块相当于两名环卫工一个月的收入,等棚车朝回驶,工人们渐渐脱离恐怖时,他们反而对这场离奇的遭遇,感到很欣喜。
“真地别说出去了,就当做了场梦。捞了笔外快。”他们商量道。
福兰、劳薇塔。还有刚才那两名帮派枪手,都穿着橡胶雨衣,戴着厚口罩和手套。站在新鲜地垃圾堆旁。
“我以为只有五、六袋,没想到会这么多……”姑娘愁眉不展,喃喃地说。
而福兰用匕首划开编织袋,飞快地搜查起来,有几袋他只看了几眼,就不再理会。
“厨房的食物残渣,我不需要知道他们吃过什么。”
在检查一包垃圾时,福兰放慢了动作,里面装着许多包装袋,他拿起一只袋子。打量着上面的商标和文字,“宠物店的鸟食。”
“说明别墅里养着鸟,比如金丝雀或者夜莺。”
“是鸽子,应该是观赏用的广场鸽。”福兰读着鸟食袋后面的说明文字,“数量不少,因为这里足足有十几个空包装袋,它们通常饲养在后庭,像花草灌木般,做为一种环境的点缀。”
“这线索能派上用场么?”
“鸽子是群居性的动物。如果有一只离群,会想方设法找到大部队。”福兰淡淡地回答,然后检查下一只垃圾袋。
“有了新发现。”福兰说,他指着一包垃圾,“是王储殿下房间中地。”
“这里有十几袋,你为何能笃定?”
“因为普通仆人和侍卫的房间里,不会放着这么高档的纸巾。”福兰用镊子夹起一张被揉成团的纸巾,“纯植物纤维打浆制成的白纸,工艺复杂,只有费都最高档的商店才有出售,每百张能卖到三百块。只有富翁、有钱的贵族和大企业,在书写表示隆重或尊敬的信笺时,才会使用。而这样昂贵的纸,居然被再次加工成擦手的纸巾,实在是奢侈。
目前有资格入住奢华贵宾房地,使用它地,别墅里只有王储夫妇。”
他又在袋子中发现了不少纸张的灰烬,从没有燃尽的边角上,他发现是另一种款式地纸,上面印着淡淡的蓝色条格,福兰觉得在哪里见过,对,他想起来了,是费都市政府统一规格的订制纸,通常用于官方的报告和文书。
纸上余留着一些拼不成字的字母,福兰将它们全部挑选出来,装进准备好的塑料袋中。
有一个小东西也引起了福兰的注意,他拿在手中仔细观察,是个黄褐色半透明,被瘪扁的塑料瓶,里面空空如也,但瓶底有些残余的白色小颗粒。
“因为摩擦,药片破损留下的粉末?”福兰思考,但瓶子上没有任何标识。
天将要亮时,和垃圾待了整整一个清晨地福兰,带着他的收获,离开了现场。
黑王号静静地停泊在法师岛旁的海面上,这只精致得如艺术品般的游艇,是福兰宝贵的财富之一,他曾花费了许多精力改建,在去坦丁前,福兰在黄金角海湾的某处港口,匿名购买过一个贵宾级泊位,有专人照顾这艘船,让它保持着良好的性能,只要运上必要的物资,立即能变成海上小小的秘密基地。
现在船舱中铺着豪华地综红色地毯,房间中有各种摆设,宛若最高档旅馆的套房,床头有隐藏巧妙的抽屉,里面放着能随时兑换成现金的债卷和几袋珠宝,舆洗室还配着浴缸和暖水器,甲板下的仓库,现在装有大量食物与淡水,以及一些武器弹药。
福兰带着劳薇塔,以及几名忠诚的枪手,就住在上面。
暗房里已经放入许多奇妙的实验设备,让他随时能进行魔药调配和一些研究。
被威廉大师遗弃的法师岛,不处于航道线。而且因为几年前流传甚广,关于恐怖法师的谣言,附近的渔夫也很少来这片水域捕鱼,是个能隐藏行踪,不被旁人发觉的好地方。
哗哗的水声从舆洗室传来,一回到黑王号,劳薇塔就钻进浴缸,女人爱洁地天性让她换了几道水。泡了许久也不愿出来。
福兰正在实验室里检查那些肮脏的战利品,每一份值得考究的收获物,都分类装在盒子中。
他先将瓶子里的颗粒挑了一些出来,放在玻璃片上,滴了几滴染色用的媒介液,假如其中有植物的成份,这种法师经常使用的媒个能根据纤维细微的粗细,染成不同色泽,以缩小辨别成份地范围。
染色需要好几个钟头的时间。福兰把注意力放到另一项发现上。
他将政府报告书残留的边角,在桌子上按照纸张的纹理,和燃烧留下的痕迹。尽量拼凑成整块。
一些魔法材料提炼的实验剂,能从没完全烧透的纸灰上显形出书写过的痕迹。但还是很困难,许多纸灰在扔进垃圾筒时,就化为了无数灰烬,他无法还原成原件,只能从那些尚能查明的字母中寻找规律和线索。
这项工作花了他整整一个下午,非逻辑清楚和具备洞察力的人干不了。
期间劳薇塔来过一次,将午饭送到他手上,福兰注意到今天地菜式都是清淡口味地,没有带酒精的饮料。凉水中加了提神的柠檬汁。
这姑娘细心体贴得要命,知道正凝神思考地人需要怎样的饮食。
盘子上放着一张便签,“我刚作了些甜食,等你忙完,记得来吃。”
福兰笑了笑,他记得姑娘的厨艺相当不错,特别是蜂蜜香蕉。他将便笺放回去,开始集中精力做烦琐的填字游戏。
这张文件是从左下角开始点燃的,所以右上残余的文字多些。
在黄昏时。他望着写满字的笔记,托着下巴,陷入思索。
“……
杂乱无章,毫无逻辑可言。
他心里猛然一动,提笔写道。
“费都人,五年前,第七街法庭,检控官,学员,暧昧,酒吧女侍、婚姻”。
换了任一个人,都无法组织出。
偏偏福兰就是这封报告的主角。
这些词和他曾经的经历完全相符。
“朱利尔斯为什么会调查我?调查和他毫不相关,在世人眼中已经死了地人?”
福兰百思不得其解,他无法联想到一个丈夫的嫉妒心上。
而且,中间的“暧昧”这个词,他找不到解释,以及与上下文的联系。
药末的染色已经完成了。
福兰将玻璃片放到透镜下观察,又不停更换新的实验样本,用更多的方法测试成份。
“可能只是副感冒药,那我倒浪费时间了。”
当所有的药末颗粒都消耗干净后,福兰皱了皱眉毛。
“少量的植物,中量地矿质以及一些不知来源的纯化学提炼物,有魔药学的理念在其中。”他想,“但不少能查明的成份,经常出现在自白剂、强效洗脑药的配方上,这是副慢性毒药?不,更歹毒阴险,它们共同的作用是压制住大脑的活动,长期服用,让人变得痴呆。”
有人想谋害皇太子朱利尔斯?
但福兰还是从一些更细微的方面感到了猜测的不妥。
“假如真是毒药,它的成份就显得过于复杂了,而且份量控制得相当小心,仿佛是尽量避免过于伤害到服用者。”
他用指节敲了下桌子,“了不起的配方,制造者在医疗领域的知识超过了我许多,对健康的人,它能产生危害,但对头脑异常的精神病患者,它是剂慢慢调理的良药。”
每个人都有不为人知的隐私,福兰扮做卡西莫多时,曾与朱利尔斯在各类宴会上攀谈过数次,对这个爱好艺术,稍显柔弱的皇太子颇有好感,但并没发现任何不妥。
如果不是这只被遗弃的药瓶泄漏了秘密,他还真不知道,拜伦的储君,有精神方面的顽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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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外说一句,那份甜食柔情绰态,臀部浑圆,灰眼睛抚媚迷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