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扭头透过殿门,望着门外的星河瀚海,那双明亮的眸子里,装满了期盼。
殿中灯火摇曳,世风涟坐着几案前埋头看书,卿歌坐在忘尘殿的门槛上,靠着门框仰望着星空。
直至那道红色的流光划过,她的嘴角才勾起了一道漂亮的弧。
冥寂在一片灵光中出现在了她身边,伸手将她从门槛上拉了起来。
“这么快就醒了看起来精神还不错”
“那是自然,你回九重天可以为了取九曲棋”
冥寂之前说过,九曲棋有毁天灭地、半转星移之能,不到最后一刻天君不会拿出。
如今他们手中有关九件神器,只差那九曲棋而已,所以卿歌才会当他回九重天是为了取这神器。
“取神器是一方面,我将那颗神石放在了九天仙河之中,希望用九重天的仙河之水净化神石上的魔气。
不管怎么说它曾是你的真身,不能就那么让它受魔气侵蚀。”
卿歌听后,不由自主因他这等细心的行为而感到动容。
“还是你想得周到,魔气残留始终都是个祸患,如此浸在天河之中也好。
眼下十件神器均已在手,只待找个时机集神器的力量将幽怀君复生了。”
冥寂闻言身子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隐在月夜之下,就连卿歌都未曾发觉。
他的目光越过卿歌投在认真看书的世风涟身上,嘴角微扬。
“此事不急,你不是说要陪风涟打理潮生涯么待他坐稳了这仙门之首的位置,我们便回雾云山去。
那里曾是你化形之处,蕴藏着天地间的灵气,对复生幽怀君有益无害。更何况,往生伞中的残魂尚未养好,便再等些时日吧。
怎么莫不是卿歌如此着急见幽怀君”
他最后一句带着调侃,让卿歌有些羞恼。
“瞎说什么呢听你的便是,等风涟掌管好了这仙道,我们再离开吧”
听她应下,冥寂心底悄悄松了口气,伸出手臂将她搂进怀里。
卿歌靠在他的肩头,望着潮生涯上的夜色。冬初之际气温有些许冷,可是在他身边的日子,她体会的都是前所未有的温暖。
她想,这种感觉终将会持续到生命的尽头。
寒来暑往、金飞玉走。
十年时光,转眼即过。
十年间,世风涟在冥寂的帮助下,修为见涨。
修仙界在他们共同的管理下,日见辉煌。
世风涟在稳固仙道之后,便拿出了种种证据,当着仙门百家的面,将苏秉德问责。
那一日,有悔崖的诛仙柱上又洗涤去了一人的仙骨灵脉。
在此之后,又以仙门之首的身份,让穆风继任阑仙絮阁的仙主之位。
从此,这仙道便无苏家。
苏家在经历一段短暂的成就之后,在门中弟子的谋求算计下,不复存在。
穆风神识受损,清醒后便忘记了所有的事情。他只模糊记得脑海中有个火红的身影,可却从来不记得那个女子的样子。
虽说他也不记得世风涟,却总是会在不经意间脱口唤他风涟。
陌离每年的那一天都会来潮生涯,虽说每每都是一幅笑脸,可卿歌知道,每当她面对后山上世云涯的衣冢之时,都会轻轻啜泣。
她清楚地记得他们第一次相遇的情形。
她每年都会去临洮的那个糖画摊前,让摊主做两个糖画。然后咬下一口,迷离地看着他曾站着的那个地方。
只是那抹同她吵闹的月白色身影,却再也不会出现在她的视线中。
被陌青收养的三个孩子也越来越出色,当他们的身份被人知晓后,也曾被旁人置疑。
许是有陌离撑腰,也或许是他们时刻记得他们名字的意思,却是从不予以理会。
桃花渡又是花开满山之际,傅家已不再修仙问道,退出了仙门。
傅空凛守着桃花渡,守着杨凛,驻守在桃花渡中,给了无家可归之人一片落脚之地。
那看花开之时,他也曾书信一封邀卿歌前往观赏。
风卿逸在这十年间,往返潮生涯无数次。
每年桃花盛开时,他都会来讯说,暮仙空云城演武场的桃花开得越发娇艳了。问她何时回去酿桃花醉,何时回去同他畅饮一杯。
卿歌每次都会回他快了,快了可是,却从未履行过。
世风涟性子越发的沉闷了,除了每日认真看书,便是处理仙门之事,亦或者得空了游历四处。
或许他总是记得冥寂说过的那些话。
他们没有死,只是以另一种方式存在于这个世间。终有一日,待这花开满山之时,他们会再次相遇。
她想,他终日游历找寻的,便是那不知以何种方式存于世间的弟弟。
自此之后,整个仙道日渐趋于正轨。
温岭世家、临沧风家、遂溪陌家、平凉穆家,她相信有他们四大家族带领仙道,杨凛一事的悲剧便不会再次上演了,她也能安心的回到雾云山去。
站在潮生涯的山下,看着脸上生了些许细小皱纹的卿歌,世风涟心中满是自责。
“师叔不考虑留在潮生涯了么弟子可以为您尽孝”
卿歌握着冥寂的手,笑道“我已经在这仙道待的太久了,前世今生经历的这么多的事情,累了。”
尽管世风涟在人前一副沉稳清冷之色,私下之时,心底深藏的还是当初那个柔软的少年。
他眼角有些湿润,声间哽咽。
“师叔要去哪儿弟子得闲时也好去探望一番。”
“不用了,有冥寂在,风涟就不用担心了。
若是有一日,我不在了。风涟也无需寻我,在星苑里放株桃花即可,不管轮回多少世,我都会循着桃花再次与你们相遇。”
世风涟只觉喉间堵了什么东西,让他整个胸膛都异常难受。
眼底涌上的酸涩之意,在他努力强忍之下,始终未溢出眼眶。
他双手执礼,深深鞠躬。
“弟子风涟,送别师叔”
卿歌浅浅对他回了礼,而后扭头看了眼身旁的冥寂,对他轻笑。
“我们走吧”
冥寂应声点头,一手握着她消瘦的手,一臂揽着她的肩膀。一步步跨上山下的石桥,离开了潮生涯。
此次一别,便是永远。
也许是再也不见,也许红尘之中以另一种方式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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