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风笑了,嘴角扯出一条略显凄凉的弧度。继而越来越放肆,直至再也抑制不住心底的失望,大笑出声,笑声中说不出的悲凉。
事到如今,他还能说什么?还有什么可说?即便没有这几名弟子牵引出源头,这件事也迟早会以另一种方式被揭露出来。
所有该出现的人,所有该出现的言辞,都恰到好处的将他困在哑口无言的境地里。只等着迎头一击,便再无翻身的可能。
“哈哈……事到如今,我还有回答的必要么?若不是七师弟给我的感觉向来是柔弱胆怯,我还当真以为今日的行为是故意而为呢?”
苏秉德双目低垂,言语躲闪。
“大……大师兄,我不明白大师兄在说什么?
大师兄,师父他……他一向疼爱你。你快跟他说说,那些话并非是你的本意对不对?”
穆风鼻间冷哼,闭口不言。所有的一切坐实了他的罪名,即便有诸多解释,也早已填不平苏明义心底的猜忌。不然,他又怎么会没有一丝手软和犹豫的就给自己一掌呢?
苏沐儿从方才起便早已瞠目结舌,她一直以为她的大师兄只是因为自身的性子,才对那个妖女以礼相待。
可是苏秉德和几位门中弟子的话,让她一瞬间便生了怀疑。她一步步走到殿门口,眼睛里满是心痛之色。
“大师兄,他们……他们说的都不是真的对么?你没有做过对不对?”
穆风沉默不语,他做过的事,他不会否认。即便事情不是如他们所想,现在的他再也不想为这些凉薄的人解释一句。
他的沉默无疑是加重了苏沐儿的肯定。她站在他面前,嘶声力竭的吼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程屹走上前去,揽过苏沐儿的双肩。
“还能因为什么?那妖孽如此妖媚,大师兄动了心思也是人之常情。”
穆风闻言,从地上踉跄着站起来。虽是有些狼狈,却依然从容坦然、胸怀坦白。
“那是因为……她比你们任何人都光明磊落!
你们口口声声说她是妖孽,她有如此强大的能力,可曾做过损害阑风絮阁之事?
她是妖孽?却还是等待师父归来借炼尘珠一用。
而你们呢?所有的事情都说是她所为!这就是修仙问道修出来的正果么?可怕的不是妖孽,而是你们这些龌龊的人心!”
一道靛青色的剑光划过,苏明义手握‘临怨’,双眼猩红的立于高台之上。
穆风被这用了十层灵力的剑气攻击,整个人如同折翼的蝴蝶,从高空坠落跌向那连绵的石阶。
苏沐儿慌慌张张的追出门去,将趴在石阶上的穆风扶起。
看着伤痕累累的他,苏沐儿转身跪在石阶上。看着刚刚走出殿门的父亲,眼中满是乞求。
“爹,求求你饶了大师兄吧!即便他曾经说过那样的话,也不代表他对阑风絮阁存有异心呐!”
苏沐儿有些急切的拉扯着穆风一起跪下。
“大师兄,你快跟爹说你错了,快啊!爹爹那么看重你,肯定会原谅你的!”
穆风失笑,抬头看了高高在上的师父一眼,眼神坚定语气坚决。
“我没错!”
见他居然如此不知悔改,苏明义握住‘临怨’随后就是两道剑气扫向他身上。
穆风跪在石阶上,承受着苏明义迎面而来的重击。剑气划过,身上墨绿色的长袍随之破裂。口中流出的鲜血,浸染了他的衣襟。
他丝毫没有还手之意,也不曾以自身修为防御。那是他的师父,对他有养育教诲之恩。只待这次恩义一笔勾销,从此他与阑风絮阁,便再无相欠。
待到苏明义心中的怒气发泄完,穆风拖着重伤的身子,庄重的对着他磕了三个头。
“一叩,谢师父养育之情。
二叩,谢师父教诲之恩。
三叩,恩情还清,苏仙主保重!”
三叩已过,穆风抬手扯住胸前的衣襟,用他虚弱的灵力将那身墨绿色的衣袍扯下,随后一扬。
那片墨绿之色,随风飞扬,扬去了所有关于阑风絮阁的记忆。在轻飘飘落地之际,也覆盖了昔日的恩情过往。
一身素白缎衣的穆风消失在了翠滴的山林之中,只余苏沐儿声声悲戚的哭喊。
苏明义即便愤怒,眼中却仍有些不舍之情。毕竟再怎么说,穆风都是跟了他近二十年。
程屹看着苏明义眼中的不舍,面上的憎恨一目了然,握剑的左手指尖发白。
“师父,难道就这么让他走了?他如此了解我们阑风絮阁,若是……”
苏沐儿扬起银鞭抽了过去,程屹侧身避开了她的攻击,抬起左手用剑身缠住了她的鞭子。
“小师妹,你这是做什么?”
“都是你!自己不如师兄,便嫉妒他,竟行如此下作之事。
爹,你是老糊涂了么?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难道看不出来?”
苏明义广袖横甩,将手负于身后,全身散发着不容置疑之气。
“哼,我看你是被爱慕冲昏了头。所有的事情他自己都承认了,还能有什么隐情?从今天起,你给我待在沐林轩好好反省反省!
程屹你过来!其他人全部退下!”
不再理会她的无理取闹,苏明义转身决绝的回了正阳殿。程屹看了苏沐儿一眼,便紧随苏明义进了殿门。
其他弟子得了命令,便陆陆续续离去。
待到所有人都散去,苏明义重重地叹了口气。
“唉~真是没想到这么多年竟教养出来那么一个顽固的弟子。”
言语间的惋惜之意,让程屹怒上心头,目中藏着隐忍。
“师父明鉴,弟子虽与大师兄不和,却也不至于如小师妹所说无端陷害。
况且,门中弟子与秉德师弟所说之事皆是事实。弟子实在不明白大师兄此种行为是何之意,却也是为咱们阑风絮阁着想啊!”
“为师知道,多年来你跟着我鞍前马后,处理琐事。穆风却无须作为,便得为师青睐,你心中难免不平。
如今,他既已离去,从此以后,你便是阑风絮阁的首席弟子。
这么多年,我了解他。他终究非池中之物,此番就由他去吧!”
苏明义透过正阳殿敞开的殿门,望向远处的苍翠重山,微风习习,似乎下一刻踏进殿门的便是那个淑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