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在好莱坞奔波了大半年的乔什对试镜这项工作已经驾轻就熟——洛杉矶是一个很大的城市, 但如果仅关注好莱坞的话，这个圈子又是那样的狭小。在这半年之中, 乔什跑遍了大大小小多个试镜场地, 很多剧组甚至会把试镜场地安排在同一个地方。
今天的试镜和乔什以往的试镜没有任何区别——除了他的履历上多了《不羁的天空》主演这一笔之外，不过乔什不认为这段经历会影响到今天的试镜结果, 好莱坞不乏演过主角却始终默默无闻的演员，他们可能在成本几万到几十万美元的独立电影中担纲主演，也可能在某部影响力颇大的短片中担任主角，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仍被好莱坞拒之门外的现实。
《不羁的天空》虽然由瑞凡·菲尼克斯主演, 但电影的题材和风格却注定了它很难被好莱坞主流市场所接受, 即使拍摄已经结束了一段时间, 电影能否上映还是个未知之数。
所以格斯·范·桑特才将目光对准了美国国内和海外的电影节和影展，希望能借此积攒知名度, 为电影在美国的发行增添筹码。
这部《我的表兄文尼》的试镜地点被安排在洛杉矶靠近比弗利山的一家酒店里, 透过酒店会议室的巨大玻璃就可以看到远方“Hollywood”巨大的标识牌，远方的景色纳入眼底的刹那，乔什很清楚地看到了许多人眼中的欣羡之色。
比弗利山, 所有演员的梦想。
乔什仅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比弗利山的景色确实诱人, 对于苦苦挣扎在各大片场的新人来说, 它到处透着神秘, 就好像一块等待着人们去挖掘的宝藏, 但对于乔什而言, 这块宝藏太遥不可及了, 只会烦扰他的神思，对他今天的试镜结果没有任何帮助。
“如果能看到米歇尔·菲弗从里面走出来，我简直死而无憾了！”
“得了吧哥们，别忘了我们今天的目的，我们是来试镜的，不是来追星的，那些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可不用像我们一样为了一个角色辛苦排队，我们只能捡他们不要的垃圾而已！”
前面两个人的对话冲入耳畔，乔什嘴角不由轻轻翘起。
即使是跌落神坛被众人嘲笑的德鲁·巴里摩尔的境况也比他们这些龙套要好上太多了，她至少出身巴里摩尔家族，有一个叫做史蒂文·斯皮尔伯格的教父，她至少有坚定的影迷，当她洗心革面重新投入事业的时候，她能轻轻松松再创辉煌，龙套却始终只会是龙套。
在自己不够强大的时候，羡慕和嫉妒毫无意义，只有自己足够强大，才有挑选的资格。
“嘿，哥们，我看到你笑了，你也觉得我说的有道理，对吗？”
那个个子不高，脸上长着一点小雀斑的年轻男孩忽然转过身来，用疑惑的目光打量着乔什：“哥们，你也是来参加今天的试镜的吗？”
乔什点点头：“没错。”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一部喜剧电影。”对方的疑惑之色更浓了，那纠结的模样让乔什看了都忍不住发笑：“我看起来不像是来试镜的吗？”
乔什本以为对方会随意敷衍把这个问题搪塞过去，谁知道对方竟然点点头：“你看起来像是参加美国先生选秀的那种人，年纪轻轻，脸蛋漂亮，身材完美……哥们，说真的，你一点也不适合喜剧电影。”
对方举着手臂，忽然冲乔什做了个鬼脸：“只有我这种天生的搞笑演员才适合喜剧电影。”
“好吧。”乔什拍了拍胸口，“你那一下真是吓到我了，不过现在可没有美国先生，只有美国小姐，即使我去参加那种选秀，更受欢迎的也只会是施瓦星格那种肌肉男，我没本事和他们拼肌肉。”
对方顿时自信地笑起来：“哥们，排在我后面真是你的不幸，我已经为这个角色准备了半个月，连饭都没有时间吃，我是天生的喜剧演员，当我十岁的时候，我已经在社区的儿童节目上担任男主角了，从那之后，我就坚定了自己要在好莱坞发展的目标……”
乔什默默揉起了脑袋，装作正在摸头发的样子，手指轻轻盖住耳朵，任由对方滔滔不绝吹嘘了十多分钟。
他很后悔刚刚忽然笑了那一下。
幸亏这段折磨并没有持续太久，很快，他前面这位“天生的喜剧演员”已经先一步进去试镜了，乔什总算获得了暂时的清净。
然而很快，当工作人员叫出乔什号码牌的刹那，乔什心头的平静已经被试镜开始的紧张感所取代，他很想保持冷静，但心脏仿佛不受控制地跳动了起来，直到走完等候室到试镜室的短暂路程，他的心情才渐渐平复下来。
也因为一直控制着情绪的缘故，乔什并没有注意到，在他进门的那一瞬，七个面试官中的两位都皱起了眉头。
“乔什·沃尔特？”坐在最中间的面试官叫出了乔什的名字，“我是乔纳森·林恩，这部电影的导演，我想你应该已经清楚这次试镜的规则，你有一分钟的准备时间，一分钟之后，请开始你的表演。”
乔什点点头：“没问题，导演先生。”
试镜从早上到现在已经持续了两个多小时了，乔什这样等待试镜的演员们或许还有些新鲜感，面试官们却已经分外不耐了，尤其在乔什进门的一瞬间，这种不耐烦的情绪更是飙升到了极致——即使乔什这张脸足够赏心悦目，可在这些面试官眼里，他就是一个完全不适合喜剧的花瓶。
这也意味着他将会浪费好几分钟的时间。
更意味着面试官们延续了一上午的不适感将依旧持续。
这部《我的表兄文尼》由二十世纪福克斯投资，导演请来了乔纳森·文尼，主演更是今年奥斯卡男配角奖的有力争夺者乔·佩西，乔·佩西在喜剧方面的功力毋庸置疑，外表并不算出众的他参演过《小鬼当家》一二两部，扮演的笨贼让许多观众印象深刻。除此之外，剧组还特意对比利这个角色进行公开试镜，邀请的面试官都是喜剧界的知名人士。
包括曾经撰写数部喜剧电影的知名编剧。
对这些喜剧专家来说，被逼迫听了一上午毫不搞笑的动作和台词是件再糟糕不过的事了。
更糟糕的是，那些试镜的演员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表演有多可怕，他们扭捏刻意的动作、过分奶油的语气都让人心里发腻，却仍固执地认为自己的表演最出色。
毫无疑问，乔什也被他们归类到同一范畴内。
乔什呼了一口气，双眼平视着前方：“我已经准备好了。”
乔纳森·林恩搁下笔，托腮看向乔什。
乔什开始表演的一刹那，乔纳森·林恩面上就掠过一丝诧异，他惊讶地发现，乔什的神态在这一刻竟然全变了，他给乔纳森·林恩的第一印象是帅气阳光的小伙子，但这一刻，帅气仍然是帅气，但他给人的感觉已经是一个普通憨厚的大学生。
“小子，你为什么要那么做？”一个面试官念出了台词。
乔什诧异地看着他，心态还很放松：“为了补充蛋白质。”
“为了补充蛋白质？”
“是的没错，先生。”
下一刻，面试官就告知了乔什他被怀疑杀死了便利店老板。
乔什紧张得一个哆嗦，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去：“什么？”
他的动作太过夸张，以至于面试官们根本分辨不出他究竟是在表演还是真实的反应——乔纳森·林恩已经在乔什的简历上画起了圈，虽然乔什只展现了短短几分钟，但他已经证明了他并不是一个花瓶的现实，虽然暂时还看不出他在喜剧方面的天赋，但比起刚刚那些只考虑夸张效果，却完全忽视了大荧幕特点的试镜者们要好上许多。
得知了自己涉及一桩杀人案，乔什连忙打电话给母亲求救。
“妈妈，我们进监狱了！”乔什连忙打起了电话，但电话那头的母亲却完全不管他的死活，只担心他好友的安全。
乔什叹了口气，眼神无奈：“他没事，我是主犯，他是从犯。”
“哦，他没事就好，我就放心了！”
乔什脸上的无奈之色更甚，为了表达他糟糕的情绪，他甚至抓起了头发：“妈妈，我得请个律师，这得花不少钱。”
“儿子，死亡也是一种解脱啊！”
乔什：“……”
试镜留给演员表演的时间很短，所以乔什必须在这短暂的一分多钟内将自己的情绪完整表达出来，按照剧本的要求和他自己的设想，在这一幕表演中，乔什完全将一个无奈、甚至无话可说的角色演绎得淋漓尽致。
在一开始，他是有些恐惧害怕的，因为死亡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件残忍可怕的事情，但是当他和母亲通话之后，他的情绪已经完全被母亲主导，自然而然就会感到放松，搞笑的意思也就自然表达了。
演完之后，乔什神色忐忑看向对面的面试官们，但却没有任何一个人给他回应。现场的气氛沉寂了几分钟后，乔纳森·林恩才对乔什微笑道：“表演很精彩，如果我们最终选中了你的话，我们会给你电话通知的。”
“谢谢。”
乔什微微一笑，推开门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