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没查清洛言所知道的秘辛是什么,但公孙翎暗害他洛家一事总算证据确凿。
“他必然是早跟晔刹勾结了,”孟青阙断定道:“这些时间不可能是巧合,洛言的死、北域永嘉年间叛乱,还有当时苏玦跟他哥哥被晔刹带走的事,我敢确定,公孙翎就是晔刹在蜃天城的内应!”
“不仅仅是这样,公孙翎,不应该只是内应这么简单,当年先皇选择除掉经家而隐瞒苏烨楼的下落,对朝中他宣召孩子是个死胎,暗地里却早把苏烨楼送出蜃天城了,这件事如果萧起唤还有萧以陆在当年就知道的话,他们又为什么要等到近二十年后,等到苏烨楼都被诏回宫中了才起谋反呢?”
“我听说萧北煌在病中时两位王爷都尽心照料,根本没一点要起兵的矛头。”
“没错,后来在清查时也证明,二位王爷逼宫并不是出于精心策划,诸多安排都匆忙得很。”
“我听传言,萧北煌是被毒杀的?”
“这不是传言,”身为皇家近侍的洛吟桓低声道:“是真的,两位王爷,的确毒害了先皇。”
“这就更奇怪了,萧北煌病了那么久他们都能尽心竭力,但偏偏到他将油尽灯枯了,萧起唤和萧以陆才动手毒杀,如果他们的目标是皇位,这就是根本没必要的险棋。”
“他们不得不动手,所以是因为,他们突然得到了什么必须下手的理由?”玄霜本不是北域中人,但她好歹在洛家呆了几年,皇家的一些往事她是清楚的,于是,玄霜也猜测说:“有人告诉他们,当年的剩经家所预言的那个孩子并没有死,而且他已经长大,还回到了唇天城要继承皇位?”
这想法,也跟洛吟桓心中想的不谋而合。
“我小时候就觉得奇怪,萧起唤还有萧以陆,他们一从文一为武,多年里一直对自己的长兄忠心不二,从未见他们对皇权有什么兴趣。可为什么,在那日他们竟像一夜间变了个人,而如果是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他们毒害已处弥留的萧北煌,是要拦住那荒唐的遗诏,他们不舍的追杀苏烨楼,是不想经家的预言成真!所以他们,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北域臣民。是有人,告诉了他们苏烨楼的消息。”萧起唤、萧以陆,他们两人,根本一点也没变。
孟青阙跟身边两人对了一眼,答道:“公孙翎。”
这不是一个猜测,而是一个定论,三人都已明了,当年在背后操控一切的,就是公孙翎。
“还真是狡诈啊,永嘉二十二年十二月二十八日,这是他把我哥封入虞陵的日子,而当日他就离开了蜃天城,他说是因为痛失挚友想出去游历散心,十七天以后,宫里就发生叛乱了。”
“公孙翎当时远离蜃天城游历,所以这些年来也从没人怀疑过他,甚至还让他跟牧言家共掌北域的朝局?”
听着孟青阙的话,洛吟桓也无力的点了点头,“他真是聪明,在朝中还有陛下面前把矛头都指向牧言家,而自己却躲在王府摆出一副为萧家为北域尽忠的样子,牧言德、牧言晟,他们是被公孙翎当了吸睛箭靶,以至于他在暗地里做的那些勾当从没被人注意,亏得百姓还给他赠号为‘贤’!”
“那我们怎么办?是把知道的这些告诉厉师伯吗?”
“除了依靠厉染还能怎么办?在这世间还有什么势力能跟晔刹抗衡的?”洛吟桓突然一滞,他瞳孔骤收,又将目光落在了玄霜身上,“昆仑,对了,还有昆仑的南熏真人,她是你师父,既然上次她能帮我们,那么这次不如我们先去昆仑求助于她?”
“这,恐怕不行。”
“为什么不行?!”洛吟桓急道:“大家都说天下玄门一者太华,一者昆仑,只要让晔刹得逞必然是危及所有生灵的大劫,如今太华都毁了,昆仑山既然作为玄门一宗也应该背负些责任吧。”
“昆仑,跟太华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
“吟桓你有所不知,”看出玄霜难处的孟青阙解释着,“昆仑山跟我们太华虽然并称为玄门二宗,但太华旨在入世,而昆仑,是旨在出世的。”
“什么入世出世?什么意思?”
“昆仑历来弟子不多,门中的规矩都是一师一徒,比如说玄霜姑娘吧,南熏真人既然收了她为徒,就不可能再教他人,所以你就算集结了昆仑满门,所添的助力,也不过寥寥十来人。”
什么?那么大的昆仑山,那个被称为‘天下一境’的地方,门中竟然只有十来个弟子?
“这是厉师伯告诉我的,在太华刚出事的时候,我也跟厉师伯提过向昆仑求助,但他回绝了,我问到缘由时厉师伯就只跟我说了这些,至于再多的,我也不清楚了。”
“太华自创立以来就是以护佑黎民万物为己任的,从不会强求门中弟子断却红尘,反而还要下山历练。至于婚配、家室,太华弟子都可以由自己来定,所以千百年来,太华门人只在学艺时留在门内,之后大多都入世去了。他们或是为侠、或是为官,或是又做回一个寻常人。但我们昆仑不同,昆仑的功法必须摒除七情六欲,一旦进了山门,就不能跟凡世有所牵连,这也是,我十来年里都没回过洛家的原因,”想起多年前自己跪在昆仑山门前求道时,玄霜依旧感慨万千,“可后来我才发现,我根本忘不了洛言,自然也断不了红尘情爱,所以修为一直无法精进。本来,以我这样的情形是没办法再留在昆仑的,但师父还是给了我一个机会。”
“机会?”听着洛吟桓也把来龙去脉都理顺了,他问:“她允你下山,就是为了让你来见我哥一面?她是要给机会让你彻底了断前尘?所以只要这样,往后你就能心无顾忌的去寻仙问道了?”
“是的,吟桓,对不起,但当时我下山的时候,的确是这么想的,”都说那些问道之人是薄情寡爱,但其实,他们并不是薄情寡爱,而是要断情绝爱,刚到虞山玄霜就知道了,她做不到,“后来洛言的陵墓坍塌,我眼看着他陷入那深渊之中,是我将他一个人丢在那里,我当时就知道,自己再回不去昆仑了。所以在回阙山之前,我去昆仑拜别了师父了断师恩,我早就不是昆仑弟子,师父上一次帮我已经是逾矩,我不能再为难她。”
“可这并不只关乎你一人!”
“吟桓,昆仑山只是一个清修之地,师父师伯,还有我的同门,他们不过在昆仑暂呆而已。一旦大成,他们都是要往海外虚境的,那里跟凡世并不相关,他们也不会插手凡人的事。”
“去海外,虚境?就是传说中的那些仙山?就是蓬莱、瀛洲这些地方?”
“对,不过那只是世人自取的称呼,师父说,只要到那里就会全然跟凡间、跟三界断了关系,从此不入幽冥、跳出生死,真入化境。”
呵,这是什么意思?原来昆仑中人清修多年换来的,就是去一个不生不死的地方做一株无情无感的草木?真是太可笑了,不仅可笑,还有些可恨。
“不能直接插足凡间之事是昆仑的门规,一旦违反就会跟昆仑永远断绝关系,所以昆仑,他们不会帮忙的。况且昆仑墟本就独立于三界四境,凡间的一切不会波及于它,在其中清修的人也不会感知到外面变化,就算是整个人间都不在了,昆仑墟也还是一样的。”
“真是一群自私的‘仙神’啊,不问世事、断绝所有,以此来换取长生永宁,”听完这些洛吟桓只觉愕然,“玄霜,这就是你曾经一心要问的道吗?”
“我错了。”
“不单是你错了,我看是整个昆仑都错了!只图自己一人解脱就可以诸事不管,这求的是哪门子道?”
“罢了,吟桓,昆仑就是这么一个地界,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想来难怪,我在凡间行走了这么多年,所遇到的昆仑弟子也只有玄霜这么一个,可见她是迷途知返的,”原来是因为这些,厉染才从没想过求助于昆仑?可惜啊,那位南熏真人还是他的挚友呢,“我们就不要再把昆仑墟硬拖下水了,好歹我们还有千泷,我听说她身上有混沌之力,我们不会那么势单力薄的。”
这时洛吟桓才压了些火气,“也是,千泷今时不如往日,她手里又有逐日弓涅穹箭两样神器,要是她能回来,我们自然不会怕一个公孙翎。但现在,她恐怕是陷在不日城了。”
凰灭已经回了太华,那唯一能把越千泷绊在不日城的,就只剩下苏玦了,洛吟桓又自嘲的笑了笑。他真是不明白,一块不懂人情又屡屡背叛的顽石,到底哪里及得上他啊?
“你们看,这是什么?”玄霜突然指向了墙头一处问道。
“符鸟?!”孟青阙赶忙跑了过去,这只符鸟,为什么看来有些熟悉?
不多时,它果然落在了孟青阙肩头。
“青阙,符鸟又是什么?”
“是晔刹中人用来传递消息的灵物,素灵犀之前给过我一只,”孟青阙偏过头去,细细看了才道:“应该,就是这一只。”
“素灵犀?你跟她还有牵连?”
“我……一两句也说不明白,不是先看看她要跟我说什么吧,”孟青阙耐着性子等了半晌,但这小家伙一动也不动,停在他肩头后就像化成了纸鸢一般,“怎么回事?怎么不开口了?”孟青阙再一碰这符鸟,它竟化入自己衣中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