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泉和赤予已经在这里呆了几个时辰,这是一片荒地,除了一座高墙什么都没有,也不见任何行人。
“难道你们幽冥就是这么一块死地?”
见黄泉不答,十三才从袖子里钻了出来,“主子,幽冥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住的地方绿草成荫就跟志掩山差不多呢,不过十三当年是从阴界裂缝中偷跑出来的,药王殿的冥界之门是第一次走,十三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不知道?”赤予环视着周围,突然以丹田之力大喊道:“赤幽,不敢出来了吗?你不是一直想让我来幽冥!你到底在何处?”
罗在殿外搅枪而立,该来的终于来了。
“赤予。”这一声悠远有力,震得人心肺一颤,而来人一身玄色华服,一头火红的长发比赤予还要耀眼。
赤予静静凝视着眼前之人,他曾经在庙宇中见过他的泥塑偶像,可这还是头一回看见真尊。从相貌来看,除了眼神,他跟赤幽当真有六七分相似。
“你,就是冥帝?”
赤幽迈开步子,一步一息的向赤予走来。
“我熟知你的一切,而你,却对我一无所知。”
“我只需知道,你是杀死我爹的仇人。”
“你爹?”赤幽危险的扬起了上唇,“你爹是冥府神君,是足以傲视天下是受千万膜拜的一界之主,而不是一个懦弱无知的凡人。”
“是你懦弱无知!”赤予说着想冲上前去,可身体就像是灌了铅。他明白这是幽冥的瞳术,能在无形中控制自己身体。
“孩子呢?”
“孩子?”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那个孩子在哪里?”
赤幽扫了他身边的黄泉一眼,“上次你问我乐辞修在哪里,这次问我他的孩子在哪里。赤予,你我之前难道就不能越过这个凡人?”
“你害了他的性命还夺了他的轮回,你我之间怎么可能越过这个人!”
“害他性命?夺他轮回?”赤幽从袖中拿出了一个小香包,此时赤予眼神一颤。
这个香包……阿柒不是说已经被乐辞修烧毁了吗!怎么会在赤幽手上?
“如何,看到这个东西你害怕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地缚灵要深入人的血肉方可生根,如果这颗种子一直被放在这香囊中就不可能在乐辞修身体里发芽。我倒是很好奇,是谁让他服下这种花种,是谁在冥君庙里听到了神降依言行事的!难道这个人是我?难道,执意要打开冥界之门的不是你赤予?”
黄泉的目光移了移,虽然毫无波澜,可最终停留在赤予的侧脸。
“东西怎么会在你手里,你怎么拿到的!”
“呵,呵呵呵呵呵呵……”赤幽突然大笑起来,他将香包往赤予面前一丢,言道:“你自以为身在人间我就对你无可奈何?你跟乐辞修一样无知,一样可笑。”
“阿柒,不可能是阿柒,这不可能!”
他们一起相依为命四百余年,那人怎么可能背叛他而投向赤幽。
“你以为我是如此好蒙蔽,你以为我会被你玩弄于股掌?”
“赤予,不是我想玩弄你,而是你玩弄了阿柒。你自以为自己做得神鬼不知,可谁知道阿柒碰巧找到了这个香囊,而又碰巧发现了其中的秘密。你以为他为何要答应跟你定下契约呢?真是想要和你相依为命跟你共享百年?他那般人鬼不辨的活着难道是一种恩赐?”
是了,阿柒跟他定下契约沦为他一人的仆从,可每当月夜就要忍受万虫噬心剜肉之苦。他们用了数百年时间,才研制出药物让他减轻些许痛苦。可如果连阿柒也死了,他在反间就真成了孤家寡人,他已经没了乐辞修,赤予决不允许这样的事发生。
“他之所以答应是想要从你的梦魇中查清真相,是想弄清楚乐辞修到底为什么自尽,是想弄清楚他为什么会在志掩山发疯。”
自尽?发疯?赤予难以控制脑中的画面,那些事都已经过了四百余年都已经沉睡这么久了,现在重新翻开却依然那么清晰。
“赤予,你当真可笑,你以为,将这些都推脱到我身上就可以摆脱梦魇了?其实,你的一举一动,你的一言一行大家再清楚不过,你虽然是我的孩子,可我也不得不承认,你当真是我见过少有的虚伪荒谬之人。”
“别说了……”
“你不敢来见我,更加不敢来幽冥,根本不是因为认定中我杀了乐辞修,而是因为面对不了自己被我蛊惑的事实。”
“闭嘴。”
“为何当年宸国贩童案子铁证如山?为何即便乐辞修放下一切也难逃厄运?只因为,他从小养了一只恶魔,只因为,他不该收留你。”
“别说了别说了别说了!”
周围尘土飞扬,三十里以内的草木尽数化作了灰烬,赤予已然摆脱了这人的瞳术,他此时半跪在地,长长的红发散在两肩,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而赤幽依然停在原地,他的目光移向了黄泉,脸上却有些隐忧。
赤幽走近了,俯身言道:“赤予,我说过,当你再踏进幽冥,就再也没有离开那日了。”
“是吗?”赤予忽的起身就要扼住赤幽的脖颈,可耳边一道寒光而来,他的脸上已经多了道深深的血痕。
“黄泉?”
“很惊讶么,”白衣人执枪而立,狭长的双眼中不见一丝人情,“我说过了,我是来自幽冥。”
阿柒听命于赤幽,连黄泉这种无心无念的人也是听命于赤幽,赤予突然笑出了声来。他这一辈子只信过两个人乐辞修跟阿柒,而黄泉,正是他试着来信任的第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