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熟悉的面孔在照片中栩栩如生,仿佛那条鲜活的生命还在眼前。不由的,风光的眼眶湿润了。那带着无尽关心的呵斥似还在耳边,那清理自己身上伤口的温暖大手似乎也还在身上。
硕大的背包跌落在地,风光扑通一声跪倒,膝行到桌前,郑重的连磕四个响头,声声贯彻整个空间。
“婶婶,叔叔怎么去世的?”风光抹了抹眼角的潮湿,轻声问道。
一声轻叹,婶婶抹了抹自己同样潮湿的已经充满了皱纹的眼角,却沉默的没有发出一丝声音。在她身后的小女孩,风光的表妹风铃接过了风光的问题,道:“我爸他开了一辈子车,最后还是死在了车上。就那么一个不大的山沟…连块大点的石头都没有,居然就把他给摔死了…”说到这里,风铃唏嘘了起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了?”风光沉声问道。
风铃吸了吸鼻子,小声道:“四个星期了。”
沉默了片刻,风光从桌头拿起三支长香,肃穆的点燃插在香炉上。然后他转身看着那四个男人,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收债的!”脖子上带着一条比狗链还要粗的金链子的胖汉扬声说道。看的出来,对于风光的突然出现,他是非常不满的。
不过他身旁的一个同样有些肥胖,但是看起来却结实的很的同伴打断了他的张扬,微笑着说道:“有什么事咱们过两天再说吧,死丧在地,比什么都重要啊。”摇摇头,他带着还不服气的金链子和另外两个人走出了门。
风光凝视着四个人的背影,轻轻的哼了一声。
走出了楼的金链子恨恨的回头瞪了一眼风光叔叔家的楼层,嘟囔道:“锐哥,那寡妇和小丫头已经快把房契拿出来了,怎么咱们就这么走了?”
被叫做锐哥的正是那个与风光说话非常客气的男人。他瞥了金链子一眼,小声道:“你还是嫩啊。刚才那个人身上多浓的江湖气息啊,他肯定是道上的人物。咱们呢,出门在外,求的是财不是气,没必要和同样都是道上混的朋友做下冤仇,反正风家欠的钱也不是特别多,咱们这次给了他面子,等下次咱们再去要钱的时候,估计收回了钱,还能交个朋友呢。”
“哼,我怎么就没闻出来他身上有什么江湖气息?不过这小子长的可是真壮,估计要是不用家伙的话,恐怕咱们四个还真弄不过他呢!”另外一个小子抢在金链子之前说道。
“扯淡!”金链子不屑的说道:“要是他下次不给钱,不用管他是不是道上混的,我他妈的都会用拳头证明,长的壮没用!”
金链子的豪言壮语引的一旁的两人吹捧,可是那个锐哥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出门前风光的那一声轻哼,没来由的发自骨髓的一阵的寒冷。
风铃使劲关上大门,仿佛要把这些日子所有的烦闷与悲伤都摔出门外一样。
“他们收什么债?”风光凝实的眼神依旧瞪着大门,仿佛珠穆朗玛峰上卷着雪花冰茬的冷风。
婶婶看出了风光的不对,但是还不及阻止,风铃就口快的说道:“我爸翻的那辆车和车上的货全都毁了,保险公司的人说这是司机疲劳驾驶,不在他们的保险范围内,所以该死的保险公司一分钱也没赔。给我爸爸办了后事之后,东拼西凑都没弄够钱赔给货主,只能去借高利贷!要不是运输公司还算通人情,赔车的钱没逼的太紧,恐怕就算把房子卖了都没办法了。”
风光喉咙里一阵嘟囔似的咆哮,提起自己的背包,把里面的钞票全都塞进了风铃的怀里:“拿着这些钱,其他的别管了。”
“风光,你又想干什么?”婶婶的声音高亢,很明显,她看出了风光的意图,那绝对不是企图通过合法手段解决问题的意思。
风光狰狞的扭头一笑:“婶婶,您就和风铃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吧,剩下的有我呢。”
“你!你给我滚!我们家的事情不用你操心!从今以后你再也不要回来了!”婶婶吼道。她非常的了解风光,如果不是在他父母死后,他的叔叔对他足够好,恐怕再也没有人能让这个疯狂的野马循规蹈矩,甚至毫不夸张的说,像风光这样天生就无法无天的货,如果不是他叔叔几次流着泪相劝,恐怕现在在大狱里苦守着无期徒刑都是老天瞎眼了。
“操不操心在我,跟你没关系!”风光一直都和这个婶婶关系不好,冷冷的瞥了一眼后,不再理会婶婶,对风铃问道:“我叔叔埋在什么地方了?我想去拜祭一下。”
风铃长了口,只说了一个‘在’字,就被她妈妈拉了过去牢牢的捂住嘴:“你有什么资格拜祭他?他不想见你,这个家也不想见你,如果你能从此消失,就是对你叔叔最好的安慰了!”
风光少有的忍住了怒气,深深的忘了一眼风铃。风铃立刻觉得她再也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了,虽然她的这个表哥混蛋冷血,但是对她这个妹妹可是真的没的说。不管他和妈妈之间的关系多么的紧张,风铃知道,从今天,从现在开始,所有的问题都不在是问题了。
感受到风铃眼中的信任,风光宽慰的笑笑,大步走到供桌前,小心翼翼的仿佛捧着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一样,把叔叔的遗像捧在了手中,小心的装进背包里:“叔叔的照片我拿走了,你们自己再去洗印一张吧。”
婶婶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却什么都没说,她看向风光的眼神中,似乎多了些什么东西。
收好叔叔的照片,风光拉开门,大步走了出去。不过他并没有走远,而是转身钻进了不远处的另一座楼里。
在三楼正中的那个门前,风光停下了脚步,敲响了门。在这个门里,有着他去青龙山前最好的兄弟,绰号车轴的王晓。
很快,门里传出了紧凑的脚步声,随后打开的门后探出一张充满了希望的面孔。那是王晓的妈妈,她看到风光之后,脸上的希望突然全都消失了,剩下的就只有厌恶。
“你怎么回来了?这么大的中国你就不能死在外面吗?现在王晓已经成了真正的流氓了,你满意了吗?”和所有的父母一样,对于自己孩子的堕落,总是能从旁人身上找到理由,而在王晓母亲的眼里,王晓的堕落就完全是风光的原因。
“王晓呢?”风光不理这位老母亲的些许的歇斯底里,如果她不是王晓的母亲,恐怕脸上已经端端正正的挨上了一拳。不过尽管如此,本来心情就差的厉害的风光现在心情更差了。
“当了流氓还回家干什么?他都两个月没回来了!”说实话,王妈妈其实并不想和风光多说什么,但是考虑到万一风光找到了王晓,提到他曾经来这里找王晓,那王晓说不定还会回来看看的。
母亲真是伟大啊。
“那他大概在什么地方?”风光不理解母亲的伟大,随口问道。
“你们这些流氓去什么地方,我怎么知道?”王妈妈终于不耐烦了,吼了一声后,重重的关上了大门。
流氓去的地方。风光以前到也知道,可是现在这个城市发展的实在太快了,他已经不知道在这个钢筋水泥的森林中,那里才是王晓的活动地方了。
不过也许是老天开了眼,又或者是老天瞎了眼,反正风光才一下下楼,就看到了一个曾经和他与王晓混过一段的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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