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兆丰年,老人们都这么说!
今年的大雪实在太大,弘扬堂和青茅岭接连两个老人没了。村里的人几乎都不能出门,唐八天坐在家里的火桶里,看着挂历默不作声。
沈宝珍在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青茅岭那边先不说,有些太远了,弘扬堂那边也不算是本家,都可以拖一拖。但是听说二十九爷也不行了,但是好像一口气断不下来,那家让卓顺刚刚来传了两回话,说大家让你看着拿个主意呢?”
坐在那里老神在在的壹太婆,看到唐八天没有回声,忽然便睁开了眼睛。她那双浑浊的老眼睛似乎透出一丝精光,一旁的沈宝珍似乎知道她要说话,便知机的住嘴。
“要不是这雪太大,我早就过去看了!造孽啊!整整三天了,那口气就是断不了。躺在床上一声一声的干嚎,造孽啊!”壹太婆显然是早就知道了,抹了下干干的老眼睛,干咳了一声说道:“大飞跃的那几年,村里唯一就是他在乡里食品站,掌握着屠宰的大权。那些年他每次偷偷给咱家带回来一截猪肠,半块板油的,不然咱家能熬过来吗?”
忆苦思甜,说道这里的时候,壹太婆有意无意的看着儿子,其实眼睛也已经发红了。
狠狠的吸了一口手里的香烟,看着自己母亲依旧在哪里喃喃自语一般,顺手把烟蒂掐灭在火桶边上:“您老念叨几十年了,从他们家遇礼开始,我就张罗着尽力,让他做了这村里的第一个老师。到后来广西那几位的户口外迁,再到这遇仙的学医执业。哪一样不足以改变一个家庭?您老说说我还不够尽心吗?”
对于母亲的埋怨,唐八天心里有些不爽,毕竟从自己飞黄腾达起,就没有亏待了二十九爷一家。就是因为在当年最苦的日子里,他帮过自己家里小小。母亲时常挂在嘴边,那是因为自己现在有这个能力。其实唐八天心里也烦躁,因为社会变化太快,自己当年吃香的那一套,如今已经逐渐不太灵了,眼见着瓷器厂就要开始,自己每天都是焦头烂额的。
“你还有功了?”壹太婆白了唐八天一眼:“这是应该报恩的,这还有计较的了!就你当着这代表,不说有多大的功劳,给村里老百姓做了多少事?我估计背后骂你的人居多的多吧!”壹太婆丝毫不客气,好像没有看到沈宝珍变了的脸色一样。
唐八天居然没有反驳,因为母亲说的是实话,他明显的感觉到周边人的变化。不说那些拿着铁饭碗的人,就是这两年身边攒了点小钱的人,都好像在自己面前走路响了很多。看了身边自己堂客一眼,也不看自己母亲,便瓮声瓮气的问堂客:“小宗不是一直在那边吗?”
“他顶个什么用!”壹太婆白了儿子一眼,对于自己小孙子唐宗,她倒不是看不起,而是感觉他处理不好人际关系这些:“听卓顺说要他去一元家里请那个彭师傅,那彭师傅倒是好大个架子,不但连人不见,连句话都没有给,你说说你这儿子有什么用?”
唐八天倒是愣了一下,看向自己堂客,见到自己堂客不吱声,心里便明白这话不假了。
沈宝珍有些尴尬,小心的看了婆婆一眼,然后朝唐八天说道:“不知道是小宗话没有说明白,还是人家不给传话,没有得到回信是真的。这边二十九爷那口气断不了,大家都说彭师傅有些手段,便好心让小宗去一元家里请人,那边居然连句话都没有给!”
“娘拉个淡!”唐八天听了之后霍的从火桶里起身,心里确实有点怒了。儿子虽然刚刚成年,那究竟是自己的儿子。去唐一元家里请个人,那边居然连个话都不给传?唐八天也算是有些想法,回过神来便皱起了眉毛:“一元他们还分不清亲疏了,不说这还算是一家人,我也没有亏待过他吧?”
看到堂客不吱声,便有些冷冷的说道:“我在这弘扬堂还没有失落呢!那双园当初竞选失利,这和我也没有关系吧!真是不识好歹!”无名火起之后的唐八天声音拔高了,想着这些话和家人说没有意思,更是看着自己堂客:“你们也是,老骆不在村里吗?不去请他,反倒是去求一个来历不明的人,你们也真真是昏了头了!”
“几天下来雪这么深,兰花湾毕竟也远着一点,年轻人不愿意跑嘛!”沈宝珍苦笑了声,看着自己男人脸色舒缓了一点,便低声说道:“何况前两日去入暨公家里做法,这彭师傅着实也显摆了一下,把命悟那堂客玉宝给治好了。遇礼他们请入暨公过来的时候,入暨公也是撘言说了彭师傅好话的,当时大家才叫小宗专门去请的人!”
唐八天没有说废话,想了一会儿便答应了过去看看。壹太婆看到唐八天这样,便闭上眼睛没有说话了。
朝外推开门的时候,外面一阵寒风袭来,唐八天紧了紧自己的军大衣,看着外面白茫茫的天地,不由长长的吸了口气,好像顿时觉得四肢百骸都舒畅了起来。
对面卓宜正好也开门出来,听到唐八天说要去看二十九爷,便也快速的说要跟着一起过去。唐八天家旁边的小路去那边极近,但是大雪是不能走的了。唐八天便从卓家边的土马路往上,他穿着的毛皮鞋踩在雪地上格叽格叽的响。
因为看到卓宜穿着一双雨靴,便责备道:“这鞋出门是方便,但是今年太冷了,你这样当心把脚冻坏了,我到时候给小庭打个电话,让他从市里给你买双毛皮鞋吧!”唐庭是他大儿子,早就在市里工作自立门户了。
卓宜很是感激,但是赔笑着没有接声。
唐八天似乎知道卓宜的想法,轻声说道:“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你看看以前良园他们单位发的翻皮鞋,已经感觉是很牛的了。可是现在大家都时新这毛皮鞋了,出门你看看多少人都换了。再说你看看良园端着个铁饭碗都跑出去了,思想再不变的话,不行啊!”
“我怎么能和你们比呢!”卓宜老老实实的叹气说着:“就是良园也不能比啊!他现在没有什么牵挂,出去了不还是公家的人嘛!这一双毛皮鞋太贵了!”
唐八天看着他的样子,只有摇摇头,踏着雪地往前走。偶尔看到觅食的野鸟经过,好像都显得有些凄凉。唐八天这段时间都在忙瓷器厂的事情,每天也是焦头烂额的事多。看到身旁老老实实的卓宜,忽然想到什么,但是他没有马上出声,而是若无其事的继续前行。
还没有靠近二十九爷住的房子,便听到一阵哭声。唐八天本来想放慢了脚步,忽然便听到卓宜一声惊呼,打乱了唐八天的思绪。不由偏头看向卓宜:“怎么了?”
“刚,刚,刚才,有,有个什么东西从那边坡上窜过去了!”卓宜居然脸色煞白,有些惊恐的表情。
“你倒是越活越回去了,大白天的,什么事情这样大惊小怪的!”唐八天有些不悦,前面的斜坡算是后山的延续,从那里过去不远是唐持净家的房子,据说边上不远开始打地基了,是他侄子唐毓园准备建房子了。因为是冬天又是大雪,看不到别的什么东西,但是隐隐可以看到路上边唐持净家房子的一角。
“我看到,我看到,一个古怪的东西!”卓宜没有因为唐八天的责备而意外,反而依旧是一副惊魂未定的神色,说道:“我好像看到一个人没有穿衣服窜过去了?”
看到卓宜一本正经的样子,唐八天没来由的浑身一寒,他是知道卓宜性子的,不是一个胡说八道的人。不由脖颈和后背都有些发凉,轴头四周看了眼,没有什么东西异常,看着卓宜直勾勾的眼神,不由凝声说道:“你看到什么了?”
看到唐八天脸色铁青的看着自己,卓宜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不知所措的指着路边下面看不到的池塘,又指着土马路上的斜坡,有些口吃的说道:“一个光溜溜的人,从这边呼的一下,窜到那边坡上,然后不见了,,,,,,!”
“一个光溜溜的人?这天寒地冻的?呼的一下不见了?”如果是平时,唐八天一定会笑喷出来,这有可能吗?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往前跑了几步,眼睛也直勾勾的看着前面卓宜说的位置。那里虽然没有什么特别的痕迹,但是因为大雪后地面没有怎么动过,这个时候唐八天居然惊恐的发现,那雪面上真的有一道被什么扫过的痕迹。
自然松软的积雪,就像一片洁白无瑕的缎子。这个时候看去却有些瑕疵,那里被什么带出了一道半尺宽的浅浅痕迹,从下面被积雪覆盖的池塘,一直蜿蜒延续往斜坡唐持净家的方向。不像是脚印留下的,也不是被风吹过,或者被野兽留下的脚印。看到这里的时候,再回首看着卓宜,唐八天忽然感觉自己浑身冰凉。
两个人这边还在惊魂未定,那边忽然哭天抢地的喊叫了起来。唐八天心里一松,以为二十九爷那口气终于是断了,看了一眼那莫名其妙的景象,重重的咳嗽了一声,大步往岔路这边走去,前面便是唐遇仙父母住的地方了。卓宜似乎还在忐忑不安的张望,可是四周没有异象,紧了紧自己的衣物,匆匆的赶上去了。
“不得了,不得了!”有人大声的叫唤着从二十九爷家跑出来,却是往弘政堂那边跑去。
唐八天和卓宜看呆了,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却正好看到唐遇仙出来,还没有说话唐遇仙已经看到了,大声说:“殿风家里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