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一语能得天子心(1 / 1)

不论是军机处还是内阁,在明清两代都不过是皇帝的秘书机构。当然啦,相对而言在不同的皇帝在位时期,这两机构的职权大小也有差别,不能一概而论。

但是像唐以前宰相与皇帝分庭抗礼,坐而论道的那种事是不可能在明清两代发生的了。尤其是在带清这种发展到了巅峰的集权时代,宰相也不过只是奴才里得用的人罢了。

这不堂堂的领班军机大臣庆桂如今正跪受笔录,这还是殊荣呢。别的人想跪着自称奴才接受嘉庆的旨意还没这个资格,这年头你想跪下还要看你身份到不到。

再往后咸丰朝的领班军机大臣恭亲王奕?,这位可是道光皇帝临死之前遗诏受封的亲王,当着满洲王大臣和军机们的面宣布的。就差握着两兄弟的手说以后要好好一起干,千万不要兄弟之间生了嫌隙。

咸丰皇帝奕詝的生母孝全成皇后早死,是奕?的生母静贵妃受皇后托孤遗命抚育当时的皇四子奕詝。奕?与奕詝同在一母照拂之下,且年龄相仿,几乎无异于亲兄弟。

这关系,小时候算是顶顶亲近了!

咸丰五年(1855年),七月初一日,康慈皇贵太妃病重(就是之前的静贵妃),奕?见了自己的母亲已经是就差一口气了,据说哭的撕心裂肺。这时候咸丰也过来探望,毕竟算是自己的养母,咸丰也不可否认太妃曾经的养育之恩。

奕?立刻请求咸丰为太妃晋封皇太后,咸丰帝当时只是含糊的应了“嗯”的一声,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并没有明说。结果奕?回了军机处即传旨册封,众人不疑有他。二十一日,即安葬康慈太后之次日,奕?便被罢免一切大小职务,回上书房读书,仍令内廷行走,管理中正殿等处事务。

你就是满洲的王大臣,尚且这样,就不要提别人了呗!

但在嘉庆这儿还是有差别的,庆桂接完旨出去,其他的军机大臣和大学士们还要继续奏对呢。七八个人站在嘉庆的榻前,唯有朱珪以年老德昭为由,赏坐!

“这份片子是谁先看的?”嘉庆举着一片白摺。

“是奴才当班时看的。”托津立刻往前挪了半步(以吏部左侍郎在军机大臣上学习行走)

“是你啊!”嘉庆点了点头。

托津是年前才入直军机处,在军机处的资历最浅,像是庆桂、董诰等人在军机处都干了多年。所以现在托津一般处理的事情都是那种非军情要务,关碍不大的一摊。

“今儿轮到你上班?”托津是嘉庆夹袋里选出来的人,他自然是有意培养的,所以反而把片子放下,多扯了几句。

“是,奴才轮着上班。”

“那依你看,李王求追复其本生祖父一事,如何处置?”

别看托津今年已经五十岁,但是在这一堆白胡子老大爷里面还真就是属于年轻的那一种,嘉庆专门问话,还是让他有些惴惴,生怕自己回答不好,触怒了嘉庆。又怕自己回答的出格,与其他在列的王公大臣相抵。

“父子人伦,该系天理,于理而言,其情可悯!”托津不敢多说。

这回答也很平正,不讲什么正宗大王已经出继给了别人,只说父子情深。反正现在嘉庆刚生了儿子,正在兴头上,讲父子情深是最不会犯错误的答复。

“狐死首丘,人复何言?”旁边的戴衢亨轻声的答了一句。(以礼部侍郎在军机处学习行走)

这位是状元出身,而且又是闻名的孝子,一开始不知道那片子是写的什么。现在嘉庆开口问了,就知道是纯宗请求追封本生祖父的那片。虽然这是托津处理的,但是他们其他人也都看过,不会有遗漏。

嘉庆听了转过头,看了看窗外,夏日里的圆明园远比燕京城内凉爽,按理说是不应该顾虑纱窗外的热流。但是皇帝的一举一动都有几百双眼睛看着,自然就有小太监要过来合上遮帘。嘉庆轻哼了一声,示意不用,殿内复有安静了下来。

“治道最先安万姓……”坐在一旁的朱珪突然吟了一句。

其他人莫名其妙,这在讨论着李王追封本生祖父的事情,你突然说一句治理天下最重要的是安抚百姓是个什么意思?莫非朱珪你已经老糊涂了?

“朱师傅……”嘉庆却面露温情,对朱珪报以微笑。

“李王叔祖父,先以有谥庄献,既为本生祖父,便交礼部议叙。”嘉庆决定以下。

原本尚在两可之间的问题,仅仅因为朱珪的一句话,就使嘉庆下定了决心,诸位大臣虽然知道朱珪在嘉庆的心中分量颇重,但没想到这般轻易。而且两者之间似乎毫无关系,这其中到底有什么联系,让人摸不着头脑。

这事便按下不表,偌大的帝国一天的事情不知道多少,还有其他要务需要继续处理。等到退出殿阁,戴衢亨既是汉人而且他的老师,已经病殁于台湾阵中的黄轩,乃是当年朱珪巡按乡试时点中的,某种意义上来说戴衢亨是朱珪的徒孙。这种科举关系,延伸到了现实生活。

“还请中堂不吝赐教。”戴衢亨完全是以晚辈的身份求问,身段放的很低。

“周祭回京倏暮春,清明候届益悲辛。

上陵敷土心弥切,策骑随銮迹已陈。

治道最先安万姓,人生至痛失双亲。

抚绥未协邪酋炽,东望云山挥泪频。

御制《三月初八日起跸作》。”

朱珪慢悠悠的吟了这么一首诗,前前后后出殿的大臣这才纷纷想起,这是嘉庆想到他那位已经去世的母亲,乾隆皇帝的令妃的诗句。

而那句“治道最先安万姓”根本不是重点,重点在于后面那句“人生至痛失双亲”,朱珪一句话就提点了嘉庆。

真真是嘉庆的朱师傅,嘉庆的一言一行记得清清楚楚,嘉庆的脾性摸得透透彻彻。

“那中堂是?”戴衢亨还有一事不明白,朱珪就算记得嘉庆的所有,那他是怎么断定嘉庆心里已经有答应的念头了呢。

朱珪笑而不语,指了指嘉庆看向窗外的同方向。戴衢亨朝那里望去,那是圆明园的东略偏北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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