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微凉宜人,一颗颗晶莹透亮的露珠从叶梢滑落下来,晨光透过镂空的雕花窗棂,和熙祥静。
聆雪伏在案上,面前铺着卷经书,她双手托着香腮,止不住地打盹,嘴里有气无力地念叨:月出皎兮,佼人僚兮;舒窈纠兮,劳心悄兮。声音若有似无,气若游丝,一旁的熏香炉氤氲着袅袅青烟,弥漫整个屋子。
此时,清儿端了盆温水,手上挽着条绸巾走了进来,见着小姐疲乏模样,还以为念的梦话,走近了些,才听出这是诗句,于是搁下水盆湿了绸巾过去给她擦脸,一边搀扶一边问道:“小姐怎么大清早就在读书了?”
聆雪慵懒地打了个哈欠,揉了揉双眸,托着罗裙便走了出来,面颊上挂着几分缱绻,撇嘴道:“半夜睡不着,起来看了会书结果天就亮了!”
“那小姐再去睡吧,待会我让包子把早膳送过来!”
“不用了,天都亮了!”说罢,婀娜小蛮微微前弓,伸了个懒腰,体态韵如温玉。
清儿斟了杯醒神茶,递给聆雪,忧心道:“小姐这几日都睡得比较差,要不要找大夫瞧瞧?”
“不用,我没事,待会儿你去给我熬点莲子羹过来便是!”说话时已是面容憔悴,又道:“你把那个舒锦城给我叫来。”
清儿应了一声便出了门。
而厨房一边,却是热闹景象,炒菜声、劈柴声、说笑声混作了一通,属刘师傅嗓门最大,添油加醋都得高喝出来,而单单书桃一人背着两手伫立在花簇前入了神,全然无感周遭的喧嚣。
吃了闭门羹的锦城对昨晚之事依旧耿耿于怀,板着张脸拿木柴撒气,使尽一身蛮力,口中自顾着碎碎念:“装什么高人,来这里不干活就想拿工钱,让我帮你劈柴,想得美!”
正一抬眼,书桃仿佛凭空一般乍然出现在锦城跟前,险些惊了他一个趔趄。
“你鬼呀,走路没个声儿!”锦城捶了捶胸口,心跳得厉害,猛喘了几口粗气。
书桃一把夺过斧子,正色道:“你不是想学吗?学这个首先得锻炼你手臂力量,力要集中,心静、气和、眼手统一,下盘要稳!”正说着,单手握紧了斧柄,忽然脚下发力,将几块木柴踢得老高,尘土呛得锦城睁不开眼,又一个转身,斧头空中三两下挥动,旁人还未看清招式,木柴便已哗哗掉在了地上。
“看清了么?”书桃扇了扇锦城肩上的土灰,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子,将斧子还予锦城:“你来试试?”
见着锦城满面狼藉的模样,包子笑得前仰后合,一个劲儿地落井下石,丝毫不留情面,锦城二话不说,忍咽着心中不悦,狠狠瞪了书桃一眼,一把接过斧子又丢在一边,进厨房洗了把脸。
此时清儿恰好过来叫走了锦城。
锦城心中知道小姐是找自己问寻寿宴之事的,好在昨晚回了房,便誊写了一份菜谱,所列的几道菜算不上珍馐美馔,着实寻常,不过正是如此,才有了赋予其新意的机会。
聆雪看了菜谱,起初并不作声,听了锦城卖了一番关子之后,才将信将疑地点了头:“总之,别给我出差错了,否则我让管家扣掉你这月、还有下月,还有下下月的月钱!”
锦城一听要扣月钱,眼都瞪圆了,脸色苦作一团,没过一会儿,又嘻着面皮:“那…要是做好了,能涨点吗?”
聆雪伸手比了个扇耳光的手势,几根发丝落在螓首之上,脸上泛起一抹润红:“你想得美!你个臭流氓,本姑娘没跟你计较上回那事已是客气了,再啰嗦就扣掉你这月月钱!”
话音刚落,屋外传来一阵喧闹,清儿来报,说是胥公子。
“胥公子,莫非是胥子文?晋安城城主胥偃之子?”锦城如此揣测,之前听说过此人,是个羁傲不训的风流子弟,仗着自己家势权高,结着一帮狐朋狗友,四处倚财仗势、倚势凌人,就算伤了人命,府衙也拖着不判。
清儿皱着眉,说道:“这胥公子三天两头就来找小姐,说是要娶小姐!”
几人出了门,正见两三个家仆拦着一个男子,那男子身着缎子衣袍,腰间别着块羊脂白玉佩,靴子描着金丝边,手上握着把绣花檀木扇,甚是华贵,只听他厉声喝道:“睁开你们狗眼,看看我是谁!敢拦我?”
聆雪生了一肚子火,走了过去,微嗔道:“别为难下人,是我让他们拦的!”
那男子捻开了扇子,一下扇动一下扭动腰躯,举手投足无不透着纨绔子弟的佻达轻浮,讪笑道:“难道越家就是这样待客的?太不礼貌了吧?”
“你大清早就来我府上闹你就有礼貌吗?”聆雪杏眼圆睁,紧抿着粉唇,面颊染了一片绯红,背过身去,撅嘴道:“我说过,我是不会嫁给你的!”
男子不肯罢手,肌如美瓷的脸上写满不悦,眉头拧成了疙瘩,一把推开家仆,一阵慷慨陈词:“我胥子文家财万贯,你越家也是名门望族,我俩真可谓门当户对,放眼整个晋安,除了我还有谁配得上你呢?”
聆雪敛了怒容,转过身来,语气温和了几分:“胥公子贵为城主之子,小女子不敢高攀,晋安城中仰慕公子的姑娘不计其数,公子尽管挑选就是,何必纠缠我一人!”
胥子文嘴角一撇,哼了一声,扬起扇子来回踱着步,眼光透着不屑:“那些个胭脂俗粉,哪里比得上越姑娘秀外慧中?你我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别说了,我说过不会嫁你的!”未等说完,便被聆雪打断,旋即道了“送客”。
“你别不识好歹,要不是我爹你家能有今天吗!”胥子文不依不饶,吵个不停。
锦城再也不能袖手旁观,生平最见不得一大男人欺负弱女子,更何况是这般浑人,心里积压了一大股火气,不发不快,于是二话不说,卯足了手上劲儿,一记重勾拳由下及上打在他下巴,未等缓过神来,又是一记直拳击中侧脸,两颗门牙蹦了出来。众人惊得说不出话,敢动胥大公子真是不要命了,这人向来睚眦必报,你给他一拳,他便将你剥皮抽筋。
胥子文脸起了淤青,嘴腮也鼓起了包,另一只眼睁不开,不过却记清了锦城的模样,一边连跑带爬一边咬牙戟指:“你等着,给老子等着!”
锦城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活动了下手腕,心里自是十分畅快,良久之后,聆雪才反应过来,颦着娥眉道:“你不要命啦?”
“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一身痞气心术不正,最看不惯这种飞扬跋扈之徒,光天化日之下骚扰良家妇女!”
正说得激昂,猝不及防挨了聆雪一脚:“喂!你说谁良家妇女呢!”
“不好意思,太激动了口误。”锦城拾掇了一下衣襟,挺直了腰杆,大有几分慷慨赴义的神情,又道:“他如果还敢来,我照打不误!”
聆雪并未多说,心里却是舒畅了许多,那恶霸欺凌弱势、轻浮民女早该挨揍了,今日有人替自己撒了气,正是大快人心,若是再敢来生惹事端,教家兄轰走便是。
回了柴房,几人正在议论此事,包子是个话唠,听旁人说锦城打了胥公子,便绘声绘色地又讲给了厨房众人听。
“打得好,谁让他赖着脸皮缠着小姐!”
“揍他已经算客气了!”
锦城却面作苦色,心下惴惴不安,听胥子文的语气,是要报复自己,那人手段毒辣,睚眦必报,你踩他一脚便回敬你一刀,今日惹了他,即使有越府撑面儿,也不大能逃得过他。
见书桃正劈柴,锦城灵光一闪,思忖这家伙颇有几分功力,若是能讨要一招半式,学个本领,或许有用。于是,蹲在书桃旁边,正儿八经地道:“桃子,你这身功夫在哪学的呀,教教我呗!”
书桃心知锦城用意,一脸冷若冰霜:“那么喜欢替别人出头、打抱不平,现在怕了?”
“喂!什么叫怕了?”锦城站起身来,意气风发地拍拍胸脯,将额梢飘逸的发丝垂顺一边,神色自若道:“小爷从小到大,在山上打过多少猎物,哪一个不比那个姓胥的凶煞?我只是想学个防身本领,以免寡不敌众罢了!”
书桃不与之争辩,缄口不言,心中又忽然想起昨晚河图洛书所示,预言锦城这些时日或将惹祸上身,今日果真言中,正好自己职责便是激发他的潜能,倒不如先传他几招,用作防身,于是,将手中斧子交予了锦城,木讷着脸道:“今晚来我房里!”,说罢,便冷冷冽冽地走了。
锦城一下没理解过来,瞪大了眼诧异地望着书桃背影,好一会儿,才心领神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