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彩再次踏入古道派山脚下时,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她是第一次离开这里十年。
离去时,她只是一个初出茅庐的筑基期修士。
归来时,她却已经是受人尊崇的元婴期修士。
只是,岁月的流逝,钟彩自己并未有多大的体会。
可当看到丁小六完全长大,脸上还略带些风霜的痕迹,才落了实处。
钟彩有些诧异道——
“小六哥,你是成熟了不少。”
可惜丁小六一说话就原形毕露,刚刚还有些严肃的壮汉,一说话就破了功,带了丝憨厚道——
“这些年,忙着赚灵石,没怎么顾上收拾自己。”
同时,另一个女声响起,是没什么变化的乐凝,上手就挽住了丁小六,笑得一脸甜蜜。
“他这些年,忙着给我赚灵石,买驻颜丹,也是辛苦他了。”
钟彩看着两人的交叠的手,不由微微张大了嘴,诧异道——
“你们…你们……”
乐凝嗔怪了一声——
“怎么,就许你有未来道侣,不许我们结成道侣吗?我可是都听说了哦。”
钟彩当下摆摆手,解释道——
“不是,不是,只是没想到你们这么快呢。”
虽然钟彩已经是元婴期修士了,比乐凝和丁小六的修为不知高了多少,但三人的情谊还在,乐凝没有太拘束的戳了戳钟彩的脑门。
“你啊,真当那十年短呢,要我十年还搞不定这个木头,我就不是乐凝了。”
钟彩憨笑了两声转而问道——
“小六哥,是在哪里赚灵石?”
说到这个,丁小六脸上扬起了一丝自豪之意,挺了挺胸脯道——
“在我们古道派开的连城楼哦,也是现在麒麟城最大的辅助修真用品店,王子晏师兄,你知道吧,这家店就是在他名下的,他对我们古道派弟子可好的,给的福利待遇都是外面比不了的。”
钟彩微愣,这十年由于封闭在圣宝之地的原因,她也同王子晏断了联系。
却没想到,在夜繁出走,钟彩失踪的情况下,王子晏竟然将连城楼经营的如此红火。
钟彩想到先前拿的灵石,表情着实有些汗颜。
同丁小六和乐凝寒暄几句后,钟彩在桌上放了两个小盒子,说是见面礼,也是祝福他们天长地久,也就离去了。
待钟彩走后,两人才翻出钟彩留的小盒子一看。
然后齐齐愣怔。
乐凝手里的是颗“定颜丹”,是可以将容颜永驻的丹药,也是丁小六赚钱攒灵石的目标,价格自然是千金都不可比。
丁小六手里则是能完美结丹的“顺心丹”,恰恰是现在筑基期大圆满的他急需之物。
两者的价值都是极高,乐凝和丁小六脸上均是浮现一丝诧异。
尤其是乐凝,在看到两个丹药上都刻有一个“财”字后,表情更是完全不受控。
钟彩她,现在的炼丹造诣,竟是如此了得了吗?
***
见过乐凝和丁小六,钟彩便是去寻元正长老去了,虽然说是她师尊找她,可她回来的时候,师尊还在闭关,得过几天才出来。
闲来无事,钟彩依着往常习惯,去找元正长老打打牙祭。
果然,她刚走到门口,就闻到里面传来一阵香味。
钟彩心喜,她来得可真是时候。
只是,在经过门口的升仙图时,钟彩微微站定了下。
画中人,一如当年,眉眼精致,不似凡人,遗世而独立。
只是盯着那画中人的眼睛,钟彩却是越看越熟悉。
但奇怪的是,她初见时,并无此感。
但这十年后再见,却是有了熟悉感。
这让钟彩有些困惑,莫不是这些年,她在哪见过。
但其后,元正长老的声音打断了钟彩的思绪。
“阿财来了啊,快快快,过来给我打下手。”
钟彩看着锅里红油飘香的肉,看不出是某种动物,但香味却是异常勾人。
钟彩垂涎问道——
“元老,今个儿是个什么吃食?”
“前两天后山捉的灵兔,你今天可有口服了,这道菜可是我的拿手好菜,爆姜辣兔。”
钟彩可不是“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那一型的女修。
光听这个名字,她的口水都快掉下来了。
撸了撸袖子就是道——
“元老尽管吩咐。”
所以,当清煜尊者带着方时今和方敏学来此时,便是见到了满室的烟火气。
以及端着大锅翻炒的元正长老,和切着大葱的钟彩。
两人眼下丝毫不见一丝仙风道骨的模样。
哪里像古道派第一炼丹师,和古道派最年轻的元婴修士。
但清煜尊者却是轻笑出声。
“出世还需入世。”
这厢清煜尊者刚一说话,钟彩就是注意到了,她切大葱的手一顿,惊喜道——
“师尊,你出关了!”
而元正长老则是一脸护食道。
“方小子一出关就过来同我抢食,先说啊,空手来的,我可不分。”
清煜尊者先是冲钟彩点了点头,又对元正长老笑了笑道——
“那是当然,时今,敏学——”
“是,师尊。”
话音一落,两人一人端了一个小酒壶,一人端了几个酒杯,站立在清煜尊者身旁。
钟彩虽酒量不错,但对酒的研究却不多,光看酒壶是看不出品种的。
但元老这个老饕餮,却是一下子嗅出了滋味。
“月琼露!”
“方小子,今日竟如此有良心,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得得得,我也是很大方的,给你们顺三个位置。”
元正长老嘴上说得大方,眼神却瞄着“月琼露”不放,任谁都能看得出来,元正长老是冲着“月琼露”的面子上,才让清煜尊者三人来分食的。
待清煜尊者三人落座后,钟彩一边切葱,一边好奇同元正长老小声道——
“元老,月琼露是个什么宝贝?”
元正长老没正面回答,脸上挂上一丝神秘的笑容道——
“那可是个好宝贝,一会你尝了就知道了。”
不得不说,元正长老的话,吊足了钟彩的胃口。
她又是匆匆做了几道下酒菜,就着急上了桌。
她现在可想尝尝“月琼露”是个什么滋味了。
只待几人落了座,清煜尊者自是好好夸奖了元老和钟彩的厨艺一番。
方时今和方敏学,更是微微瞪大了眼,难怪师尊总爱往元正长老这里跑。
饶他们已经辟了五谷,也禁不住眼前的美食诱惑。
卖相着实是好。
钟彩本想问问师尊寻她何事,但眼下的场合也不合适,况且师尊眼里似乎也没有打算再次言说之意,钟彩也就没提。
美食当前,怎能没有美酒。
在元正长老催促的声音,清煜尊者吩咐时今和方敏学随侍伺候。
至于,为什么不让钟彩动手。
自然是因为钟彩是元老的宝贝。
清煜尊者虽是她名义上的师尊,但元正长老也不会让他支使钟彩干活。
***
酒壶一开,满室芬芳。
钟彩眼神一下子晶亮了不少。
这香味有些极淡,但却萦绕在鼻尖,让在座每个人都不能忽视它的存在。
钟彩微微一嗅,可是奇怪的是,不似她闻过的任何一种花香。
倒有些夜露的冷香感。
钟彩不知,她还真没嗅错。
这月琼露,乃是吸取了万年日月精华的雪灵之精,在第一万年迎接最后化形前的一轮月光时,照射融化的一滴露水。
虽只有一滴,却似宛如汪洋的存在。
至于作用嘛。
钟彩眼里有丝激动地接过酒杯。
时今和方敏学虽面貌表情不一,但眼里都隐隐含着一丝激动。
可元正长老面上浮现一丝缅怀和追忆,清煜尊者的目光却是不自觉的瞄向了钟彩,眼里有丝化不开的愁绪。
除了清煜尊者摆摆手表示不喝外,其余几人均是一饮而下。
钟彩放下酒杯,暗道——
“果然是好酒,冷香四散,唇齿生津。”
但刹那间,钟彩眉梢染上一丝遗憾。
可惜,她还是不醉的。
与此同时,方时今、方敏学和元正长老,全然卧倒,显然是醉了。
钟彩一愣,她虽酒量异人,但也没发觉此酒有一杯倒的作用。
她眼神有些不解的看向唯一没喝酒的清煜尊者——
“师尊,这是怎么回事?”
只是话音一落,钟彩眼前的师尊忽然变成了重影。
“Duang”的一声,钟彩倒在了桌上。
而清煜尊者只是环绕了一圈四人,最后将目光留在了钟彩,叹了口气道——
“但凡有羁绊之人出现,酒不醉人,人自醉。”
钟彩再次有意识时,她眼前的景象已然换了一换。
是一个有些发暗的甬道。
钟彩下意识打量四周,似乎是某种暗道一样的存在。
两侧均有油灯点亮,只是灯盏中的油亮所剩不多,才显得此地如此暗淡。
钟彩有些莫名,她方才明明是在同师尊和元老喝酒,怎么会一下子来了这个地方。
她刚想动作,却发现她根本就没有自己的身体。
整个人是飘着的。
钟彩诧异地抬了抬手。
却发现眼前什么都没有。
这,又是怎么回事?
片刻后,钟彩才发现她现在只是个意识体。
钟彩脑仁儿有些发懵,对眼前的情况不甚了解。
但就在此时,却听到前方有些响动。
钟彩微微蹙了蹙眉,虽然没有形体,但她的情绪还是在的。
所以,当下她是飘了过去。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她面前。
钟彩心里划过一丝诧异。
阿虞,怎么会在这里?
钟彩想唤一声阿虞,可她发现自己没办法出声。
她眼里越发不解,只待飘至阿虞身后,看他是在作甚。
却见阿虞手里拿着雕刻的木刀,似乎是在雕刻着某物。
钟彩本是想凑过去看看,阿虞在刻什么,但……
她看着阿虞面前那道土墙上,笔走龙蛇的一行字。
愣怔当场。
【今后,若你遇到一个是我也不是我的人,别再心悦我。】
这…是什么意思?
钟彩面色大惊,正准备向阿虞询问。
却再次眼前一黑。
这回钟彩慌忙醒来,却对上了清煜尊者笑得淡然的眼。
她有些茫然道——
“师尊?”
“你醒了。”
清煜尊者顺手递给钟彩一杯醒酒茶,而其余三人显然还未醒,钟彩竟是醒的最早的。
钟彩脸上惊愕未定。
“师尊,我方才是怎么了?”
清煜尊者淡淡道——
“阿财莫慌,方才只是月琼露起了作用。”
“可是见着什么人了?”清煜尊者微微点了点桌子,看似漫不经心,但却极有规律。
钟彩不作他想,依实道——
“师尊,我见着阿虞了。”
清煜尊者手势微停,又是追问道——
“他在什么地方?”
钟彩仔细回忆了下,眼神有些焦急道——
“是…是在一个暗道。”
钟彩焦急的是她看到的那段话,那个片段,那是什么意思?
清煜尊者背了背手,扫了一眼还未清醒的三人,才是道——
“阿财,为师即将飞升了。”
钟彩一愣,然后着急之色微退,反而被一丝狂喜和不知所措填满——
“恭喜师尊,贺喜师尊。”
清煜尊者止了止钟彩的道贺,反而叹了口气道——
“可是为师算出,你将有一劫。”
钟彩一愣——
“我?”
清煜尊者点了点头。
然后,思索了下,从袖扣掏出一个古朴的白玉镯子,递给钟彩。
“到了为师这般修为,虽不是卜算天机者,但同为师有些羁绊的人,为师还是能算上一二,然以自身羁绊为由的卜算,到底不够准确,为师只能约莫得知,你将有一劫,至于劫难如何发生,时间,地点,很难捕捉。”
“可为师飞升在即,此后很难护你周全,这是为师幼时就不离身之物,白印镯,此镯跟了为师这么年,早已沾染了为师的气息,以后你若真遇到生死关头,且将你之血抹在镯子上,为师在飞升之前,均能赶到。”
“而刚刚的月琼露,饮下之人,会见到自己此生羁绊最深的人。你所见的画面,不一定是现在,也许是过去,也许是未来。”
说到这,钟彩惊诧间,又是想到刚刚的画面,以及那行字。
如果这么说,那是阿虞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然,阿财,你要记住,一定要同你羁绊之人,寸步不离,这是为师卜算出,唯一有可能能化解你劫难之法。”
话音一落,清煜尊者深深的看了钟彩一眼,心里不无感怀。
初时,他看中此子的悟性和毅力。
只觉难能可贵。
其后,更是发现此子身上叠加着多重秘密。
依他的修为和心性,不会起太大的心思。
但难得,他想要护卫住此子。
这才起了收徒之意。
此后的钟彩,亦没有让他失望。
在最耀眼的年纪,得了最辉煌的成就。
只是,在最后那次卜算时,清煜尊者才明白,他到底是低估了他的徒弟。
若不是最后,他启用羁绊之力,他徒弟的未来,是一丝亮光他都看不见。
要知,对于方敏学和方时今,到了他这个修为,只要略微掐算,也能感知一二。
但钟彩身上,却像是将力量吸了进去,什么都探寻不了,有些发闷。
那种窒息感,清煜尊者到现在都记得。
钟彩被清煜尊者说得面色一凛,下意识接过“白印镯”。
眉头更是蹙起,想她这前二十五年,也算是坎坷而行,但均未从师尊嘴里得过警示。
反倒是这回……
这不由让钟彩心里忐忑万分。
阿虞是她的羁绊之人,钟彩并不意外,但为何此事的化解之法,会同阿虞扯上关系?
她不安的来源,这个劫,恐会殃及阿虞。
就在钟彩暗自思索时,元正长老,方时今和方敏学也悠然转醒。
只是表情各一。
方时今和方敏学是全然震惊,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可置信对的事。
而元正长老则是满目愁容,如若细看,眼角还有些许泪光。
清煜尊者见状,两个徒弟,他没理,转而轻轻拍了拍元正长老的肩,语重心长道——
“元老,也是时候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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