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那两个丫头的状况太过骇人,翌日虞汀兰的小破院子格外清净,早上起来梳洗出门,一路上连个下人都没见着,不知道的还以为偌大的武贤王府,连个下人都雇不起了。
想来昨晚闹了那么一出,张氏应该能消停一些时日,虞汀兰瞥了一眼假山后探头探脑的下人们,摇着扇子大摇大摆的出了门。
京城的集市一贯热闹,叫卖声此起彼伏,街道两边设的铺子连成蜿蜒的长龙,小吃点心茶水等等,百步之内都不带重样的。
小满在东宫憋了这么久,好容易放出来,一时间犹如蛟龙入海,看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有趣,虞汀兰买包包子的功夫,她就搜罗了一堆吃食玩物。
嘴里塞得鼓鼓囊囊的跑了回来:“公子公子,听说醉云楼来了个新厨子,是宫里头退出来的,做的菜京城一绝,连祁王都赞不绝口,咱们要不要去尝尝?”
虞汀兰没搭话,笑着顺手扔给江果一只包子,又自己拈起来一个,一边咬着一边迈步进了街边一家商行。
昨晚她想了许久,无论在哪个时代,有钱才是王道,虽说虞家三爷手底下资产颇丰,但不是自己的就不是自己的。
日后无论她想做什么,腰杆儿得挺直了才能做不是?眼下想法子赚钱才是最重要的。
所谓商行,说白了就是百货商店,不同于别家布行珠宝行等等,他们不专门经营一种货物,而是天南海北的走货,各种东西都有涉及,精而不专。
除了必要的合作镖局之外,一般行中还会有一个类似于当铺朝奉一样的存在,为了给进出的货物掌眼估价。
……不过瞧着,这商行的生意有些许的不景气呀。
铺子里只零星站着几个客人,凑在架子前一看就是看热闹的主儿,伙计模样的小伙儿穿着黑色短襟衣衫,没精打采的靠在柜台上,见有人进来,抬起眼皮扫了一眼又耷拉了下去。
虞汀兰扫了铺子一眼,忽然看见了个熟悉的玩意儿,颇有些兴致的走到近前,拿起来仔细打量了起来。
这是匹琉璃马,也就是玻璃制成的马,放在最里面的一个红木架子上,烧制工艺略显粗糙,混色严重,透明度极低,远看着像,近看不过尔尔。
不过既然能烧制出模样来,想来应该已经掌握了制玻璃的手艺,虞庭轩寿诞在即,烧一套琉璃杯做贺礼,别致又实用,最好不过。
思及此,虞汀兰扭头招呼了伙计一声:“小二,你家店里可还有别的琉璃制品?”
伙计闻言颇有些惊奇的看了眼虞汀兰,又扫了一眼虞汀兰的穿着打扮,屁股都没挪一下:“没有了,只此一件,搁那儿吧小公子,那不是您能买得起的。”
今日出门做了男装打扮,只着了一件简单白衫,虞汀兰随着他的目光看了眼身上的衣裳,莞尔一笑:“无妨,本公子并非要买,只是想打听一下,是哪位师傅烧的呀?”
说罢忽然反应过来伙计口中的[只此一件],脑子里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正要细问,又听那伙计懒洋洋道:“不买东西更不能打听,小公子还是看看别的吧,或者去别家看看也可。”
做生意往外撵客人的,今儿倒是头一次见着,不过瞧着那伙计的样子,再问肯定也问不出什么来,想来是不想自家货源被劫,要想找到烧出玻璃的这位师傅,怕是得另寻办法,虞汀兰上下摆弄了琉璃马几下,抬手将它塞了回去。
正准备折身出门,身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来,将刚塞回去的琉璃马又拉了出来。上下打量了两眼,低声轻笑:“果然丑丫头的眼光一向不好,这么个玩意儿竟然也能看得上?”
虞汀兰诧异的回头,见明月臣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身后,吓了一跳:“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啊……怎么到这儿来了?”
连虞庭轩安排的人都早早的被甩在身后,按说今日出门没人跟在后边才是,与他约的明明是明天,怎么这么巧就遇见了?
明月臣闻言毫不客气的敲了下她的脑门:“榆木疙瘩,本公子怕你回去吃不饱饭,一早给你送饭去,结果门房说你出门了,紧赶慢赶都没赶上,要不是认出你身边的侍卫,我怕是得撒钱去找你了。”
话是这么说,也没见他带什么吃食来,虞汀兰狐疑的看着面前男子:“嘁……你能有这么好心?”
眼见着那细长手指马上就又要落到自己脑门上,虞汀兰忙不迭护住脑袋,咧嘴一笑:“碰见就是有缘,择日不如撞日,也不用等明天了,今日我便给你接风洗尘吧!听闻醉云楼来了新厨子,走!本公子带你去尝鲜!”
说罢也不等明月臣反应,先一步窜出门外。
店里忽然来了位明月清风般的公子,伙计也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偷瞄的时候刚好撞上明月臣看过来的眼神。
伙计有些尴尬的移开视线,忽然察觉有什么东西照着面门飞了过来,下意识的抬手一档,刚好接下个蜀锦钱袋,再抬头时,那公子带着琉璃马,已然满面春风的追着前面白袍公子去了。
啧……果然美人的朋友都是美人。
大概是因为新厨子太有名的缘故,楼上包间早早就被预定了,像虞汀兰这半道上临时过来的,也就只能在大厅里落座,好在现下还不到饭点,醉云楼里人不算多,虞汀兰扫了一眼伙计送过来的菜单,大方扔给了明月臣:“喏,随便点,爷请客!”
明月臣倒也不客气,捡起菜单跟小二点了几个菜,而后笑眯眯的给虞汀兰倒了杯茶。
醉云楼不似别家酒楼,入秋之后店主常以海棠叶泡茶,茶汤澄黄,略微有些酸味,去油解腻最好不过,虞汀兰抿了一口,笑着听明月臣絮絮叨叨说着安州如何如何好,临到小二将饭菜都端上来了才堪堪止住话头,一声深叹:“可惜了,你没有去过安州。”
虞汀兰别过脸笑出声。
安州不大,听明月臣说的那些话,俨然已经混成了地方老大,她若是去了,俩熊孩子怕是得霍霍的安州知府辞官回家。
正要问一句为何回京,忽然嗅到了一丝难以察觉的苦味,虞汀兰扫了一眼桌上的菜肴,拿筷子点了点明月臣面前的一盘清炒芦蒿,笑的眉眼弯弯:“这个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