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的潮涨是史无前例的。
二十多年以来,也不是没有经历过潮涨之事,但是这一次,却是最为猛烈的一次。以前的话,用石墙堆砌坚持片刻就可以抵挡住,而这一次,即使排起了人墙也依旧是没有成功抵挡住河水的来势。
最上方的那处的人没有能够坚持住,被河流冲塌了石墙,破开了一个缺口之后,便墙却如山倒,一连串的反应让众人措手不及。
自己也是险些陷入绝境,幸好这幅身子骨还是比较硬朗,将河流隧道的封界石给搬开一些,阻挡了外界通道的灵气流入。
但还是有不少人被冲入了河流之中,到了现在依然还是没有音讯,而在激流的威胁之下,也不敢轻易地寻找,只能等到现在河水有了退势这才召集人员下来寻找有没有幸存的村人。
“这一次的情况可以说是最糟糕的一次,偏偏是在要继承巫女的仪式之时发起的潮涨,所有的女性包括巫女都不在场。并且这次的潮涨来势汹汹,就连河流隧道也受到了波及,各种暗流不断。”
安河在心中思索着,总感觉十分奇怪,以前的话,涨潮一个月前,巫女便会告知众人开始准备,所以以往来说都是平安地度过。
而这一次,没有预告,甚至天降大雨,闪雷不断。
“莫不是夫人她母亲出了什么事情吗?”
安河在心中沉思,现一代的巫女便是温雪的母亲,安晴的外婆,那位慈祥可亲的老妇人来担任。“兴许是因为年老了吧......”
也可能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要那么着急地去传承巫女之位。
“前面有一道沟壑。”
安晴见到安河出神的模样,拍了拍他,出声提醒道,指了指前面那一处被冲垮的土地,正有着河流随着那被压垮出来的沟壑向林子里面流去。
足有几丈的距离,安河仔细地打量了一番,那河流的速度也许是被降缓了一些,并没有那主流那么湍急,显得要慢上些许。
天上的雨此时已经是停了下来,那一面厚重的乌云也是逐渐地分割开来,透下了那满天的星光。一轮弯月独自悬挂在夜空之上。
月光盛了些许,让视野中的景象变得更加清晰了一些。安河抱着安晴直直地往前方走去,好似那一道拦截的河流根本就不存在他的眼中一般。
一个跳跃,脚落到水面之上,然后迅速地轻轻一点,安河便又前行了几分,接连几下之后,便踏到了对面的岸上,然后转身对着那后方的汉子们说道:
“能过来的就过来,游不过的话,可以回去照顾孩子们!”
大多数汉子,包括姚水和姚火都是走上前去,然后跳入了水中,这里的水流并没有主流那般激烈,但仍然是有些急促,他们的身体被水流不断地冲刷着要往林子里面带去。
但是众人们也正在极力地反抗着水流的冲击,努力地朝着安河这边的岸上游去,不少人面目狰狞起来,因为那冰冷的水流正在刺痛着他们的身体。
剩下的一些人则是有些踌躇,然后或多或少地叹着气,摇了摇头,便是往回走去,并不是他们不想一起前去,只是无奈他们身体的伤势太重,实在不足以支撑着他们游过这段河,并且,到达下游肯定也不只有这一道支流的阻挠。
“哇,爸爸你是怎么跳过来的?”
安晴十分惊讶地说道,立即双眼是冒着星星看着安河,满是期盼。自己都还没有反应过来,便被抱着来到了对岸这里。带着奶腔说道:
“爸爸你教教我好不好啊?这样的话,我学会了,就不用再跑到下面,费劲力气地从下面卖力爬上来,我的手掌都全是土了。”
安晴伸出自己被泥土染得土黄的小手说道。
安河愣了一下,心念一转,立即反应过来了现在正是一个可以塑造自己在女儿心目中的高大形象的机会,故作高深地说道:“没问题,其实这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花招罢了,等到之后爸爸会教给你更好的。”
“好!”安晴小鸡啄米一般地狂点着头。
因为那在河流下面拼命抓着泥土想要爬上去的情景还在脑海中不断地回放着呢。自己可是再也不想有第二次那样的经历了。
汉子们游过了支流,走到岸上来,全身都不停地往下面滴着水,纷纷开始调整好自己的呼吸,向着安河点了点头,示意自己的身体还能够坚持得住,没有大碍。
安河不语,只是回应地微微点头,轻柔地整理着安晴那被风儿吹乱的头发,乌黑柔顺,“你妈妈的头发也是这样,那么迷人。以前,爸爸总喜欢凑到你妈妈的头边去嗅那醉人的幽香。”
“你现在也还是喜欢那样。”安晴鄙夷地说道,“你别因为我不知道,你睡觉的时候的时候老喜欢抱着妈妈去嗅她的头发,把我丢在床边。”
“有吗,没有吧...哈哈哈......”安河不好意思地讪笑着。
安晴不置可否地干笑了两声。
选择继续前行的汉子们都游到了岸上,安河继续往着下游开始走去,地面从原本密集铺就的碎石换成了泥泞不堪的泥土,每走一步,抬脚便要带起几点稀泥。
“爸爸,你冷不冷?”安晴看着光着膀子的安河问道,抱紧了几分,想要用自己的身子去捂暖安河。
安河摇了摇头,笑道:“不冷。”
“俺冷。”
一个半边脸都是被拔去了一层皮的男子走了过来,环抱着自己说道,上下两排牙齿都在止不住地打着颤。
“姚山,还能继续走下去吗?”安河看着那半边脸皮的男子问道,看到那幅脸色苍白的模样,不由得有些担心,“要不你就先回去吧。”
“不用了,俺还行。”姚山笑着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自嘲地说道:“俺这一辈子都做出个什么事情来,废物地要命,就连自己的孩子也保不住,若是找不回来,俺也没有什么活头了。”
“姚山叔叔不能这样想啊。”安晴将脑袋歪着依在安河的胸膛上面,“在哥哥的眼中,你一直是最伟大的英雄呢。一直从小就照顾着他,关爱他。他和我说过你是最好最好的父亲了。”
安晴一边说着,还忍不住抬头看向了安河,那水灵的大眼睛眨巴几下,好似在说着“你也是我心中最好的父亲”。
安河忍不住又在安晴的额头上面亲吻了一下,欢喜自己的这个宝贝女儿对自己的心意。
“是我没有用,让那孩子从小没了娘,我一直想着补救,是我亏欠他的......”
姚山的语气变得越来越失落,那布满岁月划下的千沟万壑的脸庞,落下了两行泪水,“我从小就一直锻炼着他,希望他可以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孩子,我不期望他能够找到什么狗屁药草救我,只是期盼他能够学些本事,不用像我一样,弄得这么窝囊......”
姚山抽噎了起来,自己的孩子,便是那最心中最深处的软肋,自己亏欠了太多,无形的大山压在背上,让那原本坚挺的汉子也不禁弯了下腰。
“我不该带他来这的...我不想再什么出人头地了,我只想他能够快快乐乐,平平安安地过日子就好了......”姚山的悲意涌上心头,忍不住抽噎了起来。
安晴沉默了下来,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安慰的话语才好,看到姚山那幅悔恨的模样,双手不由得揽住了安河的脖子,往怀中靠了进去,享受着那父亲怀抱的温暖。
安河也是沉默不语,只是伸手过去,拍了拍姚山的肩膀。
“我也不抱希望了,被那河流冲走了,那还有什么活下来的可能......”
一个干瘦的汉子出声说道,“我也从来没有太过于要求他,只希望是让他尝试一下,就连放颗石子,我也都是要问过他同意的,谁知道这贼老天就这样把我的孩子带走了......”
干瘦男子名叫姚坚,和姚山是多年的故交了,两人的遭遇也是相似,孩子的母亲皆是早早过世,此时两人互相搭着肩膀,身边的这位老友,便是心中的最后一点依靠。
交谈的话语也落入其他人的耳中,再一次地给那心中埋上了一片阴霾,其实众人的心中都是早已经有了预料,那般猛烈的河流之下,被带着冲去,能够幸存下来的机会极少。
姚水和姚火的孩子是刚刚被河流冲走,数息便被从上游回来的安河给救了上来,可依旧是处于昏迷之中,难以清醒。
然后河流奔涌之势更大,众人只能待在原地,祈祷着那些失散的人们可以平安,可这么久的时间,哪还来的什么平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