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晴开车在乡道上行驶了大约两个小时,途中经过了大大小小的三个村庄,道路两边的庄稼还没有种好,随处可见扛着农具的老农行走在农田中的小路。
“还没到吗?”
“马上就到了,下一个村庄就是。”
艾晴眼睛盯着鹰眼里的一个小红点,那里就是侯言家的所在位置,大约还有十几分钟的路程就到了,他此时心里除了兴奋,还有些紧张,他也是有父母的人了,他也可以拥有家人的关怀。
车子行驶到村口的十字路口,艾晴一脚刹车将车停在路口,下车观望了一下。
几棵柳树种在村口的两侧,村路上连个人影都没,就算是中午的吃饭时间也不应该一个人都没有吧。
艾晴走到身后的一家便利店,里面坐着一个年近六十的女人,一边嗑着瓜子,一边看着只有十几寸的黑白电视,播放着上世纪的老京剧,嘈杂的音质略有刺耳。
“大娘!有烟吗?”艾晴拿着钱包说道。
这大娘似乎没听到一样,依旧在专注的看着京剧,就连吃瓜子的动作都没变。
艾晴凑近,敲了敲满是灰尘的玻璃柜台,再次喊道:“大娘!我要买烟!”
大娘瞥了艾晴一眼,突然像发现了新大陆一样,瞪着那已经略有凹陷的眼睛,褶皱的双手丢下瓜子抓住艾晴的手,不停地摇晃,嘴里像是有话说不出,被卡住了似的。
过了好半天,大娘激动地说:“你是?侯志远家的小猴子?”
侯志远是侯言的父亲,这么大点的村庄也就几十户人家,相互认识也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嗯,我是,大娘你是?”艾晴试探着问。
“我是你麻婶啊!你不认识我了吗?你小时候被我儿子欺负的满村跑,你忘了吗?”麻婶说。
艾晴一脸的尴尬,想不到侯言以前还有这样的经历,被别人欺负的满村跑,那得多怂啊。
“麻婶,小时候的事情,你就不要提了,这村里的人都去哪了?”艾晴可不想和她叙旧,因为他本来就不是侯言,哪里知道过去的事情。
“哎!过完年以后,村里的年轻人都去城市里打工了,留下来的大多都是孩子和老人,这大中午的,都在家睡觉呢!”麻婶抓起一把瓜子自顾自的吃了起来。
“有烟吗?麻婶,我买盒烟。”
“烟当然有啦,这年头的烟贵的很喽!”
这话听起来怪怪的,显然麻婶是别有用心的说,看了一眼艾晴从钱包里拿出的钞票,然后才在柜台里拿出一包烟。
麻婶刚把烟拿出来,抬头就看到刚走到门的柳芸儿,一对浑浊的双眼冒出了两道精光,将手里的烟丢在柜台上,佝偻着腰,几个小碎步绕开玻璃柜台走出来,径直地走到柳芸儿的身边。
麻婶双手拉起柳芸儿的小手,吓得柳芸儿紧忙的把手缩回去,身子也向后退了一步,有些惊恐的看着面前的这个农村老妇,倒不是柳芸儿嫌弃,而是这麻婶长得确实有些抽象。
“好俊俏的丫头,结婚了吗?有男朋友了吗?我把我儿子介绍给你认识认识啊?他可是这村里的村主任,那可是年少有为啊?”麻婶捡到宝一样的看着面前的柳芸儿,她一笑露出了满嘴的黑牙。
“大婶,你儿子今年多大啊?”
“明年就三十四了。”
“那还真是年少呢!”柳芸儿尴尬而不失礼貌的笑着说。
艾晴比夜碧碧大七岁,夜碧碧今年才二十出头,也就是说艾晴还不到三十岁,所以柳芸儿也刚满二十岁而已。
“那这么说你同意了?”麻婶的笑容越发的灿烂,甚至有点变态。
艾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轻咳几声“咳咳咳!”
柳芸儿蹦跳的走到艾晴的旁边,抱起艾晴的一只肩膀,笑着对麻婶说:“大婶,我已经有男朋友了,不麻烦你了。”
“哎!瞎了眼了啊!姑娘你怎么能和这种人在一起呢?偷鸡摸狗可不是什么正当职业,我儿子可是村主任呢!”麻婶说话的味道像她的牙一样臭。
艾晴算是听明白了,他从进来就觉得这麻婶对他的态度就不对头,原来一直都在挖苦自己啊,看来侯言当小偷的事情已经在村里闹得人尽皆知的地步。
“我叫你一声麻婶是尊敬你是长辈,你这么说话的话,可就是为老不尊了,芸儿我们走!”
艾晴将手里的五十元钱拍在桌子上,其实就几块钱的烟,艾晴懒得和这种人计较,拉起柳芸儿的手就朝门外走去。
麻婶捡起五十元,嘴里还嘀咕道:“花钱这么大手大脚,谁哪知道你这钱怎么偷来的,丢了祖宗的老脸,还好意思回来!”
艾晴站住脚步,眼睛眯成一条缝,手指捏的“咔咔”响,嘴里含出一口痰,吐在门口。
他没想到侯言在村里这么不受人待见,难怪他不愿意回家,虽然麻婶说得不是艾晴,但还是气的他想要暴走。
“怎么了?”柳芸儿柔声问,她能感受到艾晴此时的心情很不对。
她没有耳机,所以并没有听到麻婶最后说的话,她认为是艾晴吃醋了。
“好了啦,别吃醋了,我就爱你一个人,谁也抢不走!”柳芸儿依偎在艾晴的怀里。
“上车,回家!”
村子内的路面稍微比乡道好一点,但是由于经常有大货车路过的原因,原本平整的路面也落满了沙石,不少的地方还形成了小的土包。
两人坐着车,一路摇摇晃晃的前进,艾晴时刻的盯着鹰眼中的标记,还有就是侯言父母的照片,马上就要见面了,不知道等会儿第一句应该说什么好,见到父母应该先打招呼吧?
艾晴对于和父母共处没有任何的经验,只能按照逻辑去推测等会儿要发生的事情。
车停在一家农户的门口,半人高的砖头围墙,锈迹斑斑的铁大门上连个锁头都没有,门也没有关。
“这是你家?”柳芸儿问。
艾晴茫然的回答:“应该是吧?”
“你连你自己家都不认识了吗?”
“太久没回来了,陌生了。”
就算是真的侯言回到这里,他的陌生感不会比艾晴差多少,他这一离家就是四五年,村子里面其他人家都换成了砖瓦房,栅栏墙,只有他家还是破旧的茅草房,泥土墙。
算得上是困难户中的困难户了。
艾晴推开大门,带着柳芸儿走进院子。
院子里很宽敞,有一个自己家的小农院,里面种着纯天然的蔬菜水果,另一侧堆着一人多高的玉米穗,这是冬天用来生火取暖的燃料,煤炭太贵了,一般的农家都烧不起的。
茅草屋旁的一条土狗见到生人后疯狂的吼叫,拴在它脖子上的铁链被拉的“哗哗”响。
可能是由于狗叫声太吵的原因,草屋的门从里面打开,走出一个老妇人。
老妇人穿着一件花棉袄,打着补丁的棉裤,脚上是一双已经破洞的棉拖鞋。
艾晴的鹰眼瞬间将老妇人和侯言上传的照片核对了一边,确认这就是侯言的母亲,名叫刘芬。
他张了张嘴,眼睛不自觉的就湿润了,轻声喊道:“妈?”
“猴,猴子回来了?快过来让妈看看!老头子!儿子回来看咱们了!”刘芬开心的喊着。
她是高度近视,其实就只能看到艾晴的一个轮廓,看不清长相,她完全是靠声音来识别出来的。
艾晴松开柳芸儿的手,快步走到刘芬的面前,蹲跪在她的面前,他清晰的看到了刘芬脸上的笑容,脸上的皱纹挤在了一起,还有眼眶中盘旋不落的泪水。
儿行千里母担忧,侯言当初被父亲侯志远轰走的时候,刘芬就哭了好久,这么多年她一直埋怨自己的丈夫,就算儿子再怎么过分,那也是她的亲生骨肉,怎么可以说赶走就赶走?
刘芬紧紧地抱着艾晴,嘴唇不停的颤抖,鼻子酸溜溜的,久久说不出话来。
草房的门再次打开,扶着墙走出一个瘦高的老头,杂乱的胡子,花白的头发,深邃的目光里夹杂着温和的暖流,仿佛冬日里的阳光,孤傲的看着面前抱成一团的娘俩。
艾晴离开母亲的怀抱,快步走到侯志远的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侯言父亲的面前,他这一跪是替侯言来认错的。
“爸!”
他跪在地上,低着头,等待着侯志远的责骂。
一双有力的大手轻轻握住他的肩膀,将他扶起。
侯志远看着眼前的儿子,分别这么多年,他也后悔过,也思念着,但倔强的他始终无法表现出自己内心真正的感情。
直到这个时候,他再次见到儿子,他那颗倔强的性格也终于破碎,他连声说道:“回来好啊!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没有之前侯言所想象的那种批评与责骂,更没有恶语交加或是棍棒敲打,有的只是浓烈的亲情与爱意。
刘芬将艾晴推到侯志远的怀里,然后自己在一旁抱住她这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
艾晴被挤在二老的中间,泪如泉水,哭的像个孩子一样,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伤心,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强烈的感触,难道这就是亲情的力量吗?将前世冰冷无情的特工艾晴弄成了一个泪人。
柳芸儿一直站在院子的门口,看着这一切,她好羡慕,羡慕这一家人的感情,恨自己为什么出生在官宦世家,有钱有权又如何,能换来这最纯真的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