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山高耸入云,连带着建在山上的建筑都有几分缥缈的仙气。
从远处看,屋顶笼罩在白茫茫的云雾中若隐若现,好似一片空中的楼阁。
这么多年昆仑山不是第一次有妖怪上来,但被人领着上来众弟子尚是头一次见。
尤其那人还是他们的大师兄,未来的掌教!
眼见着越师兄对其中一个白衣服的妖怪和颜悦色嘘寒问暖的,他们表面上一副礼数周到、不苟言笑的模样,等人一走远就立刻钻到一起嘀咕起来。
他们可从没享受过师兄除了冷脸之外的待遇。
昆仑掌教早已收到越辞归说明事情经过的来信,召集了戒律堂以及各位德高望重的长老候在大殿,包括锁月的亲传师父也在。
苏懿不愿见这些人,他只想等个结果便够了。
越辞归有片刻失望,却没有勉强他,将他安置在了自己居住的小院。
作为掌教的亲传弟子,他是有一座自己独居的小院的。
苏懿四下转了转,发现这座小院当真简陋至极。
许多应该种着花草摆着假山的地方都被搬得空空荡荡,取而代之的是一块块划满剑痕的巨石。
他眯眼望着天空,倒不觉得意外,的确是越辞归能做出来的事。
没等他待多久,一个梳着双髻的小姑娘在支起的窗户后探头探脑地看他,她看起来十一二岁,眼中满是好奇和纯然。
苏懿弯唇轻笑,“可是越辞归让你来的?”
小丫头点点头,怯怯道,“师兄说怕你无聊,让我给你端了些吃的。”
苏懿便转身回了房间,在那朴素的桌上果然摆着许多精致的点心,他见小丫头偷偷咽口水,将碟子往对方面前推了推,“吃吧。”
“不不不,我不吃。”没想到嘴馋得不行的小丫头却坚定的拒绝了。
他来了兴趣,“为何不吃?”
小丫头苦着脸,揪着衣角不好意思道,“我前些日子偷吃了太多甜食,牙疼,师姐说是被虫子咬了,只要不吃甜食就能把虫子饿死。”
苏懿忍俊不禁,他还是头一次听说治蛀牙需要把虫子饿死的。
他昳丽的容貌看得偷觑的小丫头红了脸,心想师兄喜欢的小哥哥真好看,难怪要向掌教请辞呢。
苏懿并不知小丫头在想什么,揉了揉对方的头,“大殿那边已经开始了么?”
“开始了。”小丫头脸更红了,小哥哥真温柔,如果她去求求师兄,师兄能把小哥哥让给她吗?
她偷听掌教和师兄的谈话时两人已经准备往大殿去了,这会,她掰着手指算了算时间,“估计快要结束了!”
苏懿惊讶,他以为像锁月这样有些身份的人审问应该会比旁人多些流程,说不得要待上几天,没想到竟是这般快速。
略作犹豫,“小丫头,可否请你帮我一个忙?”弯腰低声说了几句。
小丫头眨巴眨巴眼,不就是问问处置结果吗?这种事不用多久都会传的满昆仑都是,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拍了拍胸脯就去了。
锁月所犯下的错证据确凿,昆仑很快得出了对她的惩处结果。
她本还抱着微小的希望,愿师父宠爱她多年的份上替她向掌教求求情,不想师父才是一众人中最为愤怒的。
直言道,此等败类,就该杀了了事。
然而墨玉却不愿让她这般轻易的死去,最后和昆仑方面商量了一下,决定将锁月幽禁至死。
事情处理完,越辞归与众位长辈见礼过后便急急赶回了小院。
推开门,却只见一个梳着双髻的青衣小丫头坐在桌边吃得正欢,满嘴都是点心屑。
心中空了一半,“他呢?”
艰难地咽下嘴里的东西,小丫头歪头道,“师兄问那个好看的小哥哥?他刚刚走啦!”
越辞归转身便走。
小丫头捂着脸,唉声叹气,“又饶了你们一命。”
三月之后。
巫山隐匿于丛山之间,四处草木繁盛,山涧潺潺。
一只毛色银白的狐狸懒懒卧在枯树上,身后八条洁白的尾巴无意识晃动着。
“苏懿。”
尖尖的狐狸耳动了动,幻觉?
越辞归看着远处那一团白影,眉宇间有几分倦怠,但眼神却是平和的。
那日苏懿匆匆离开昆仑,他紧随其后,还是将人跟丢了。
知道苏懿贪玩,他就在沿途的城镇一路寻过去,几经打听,都不曾有苏懿的半点消息。
他心中了然,于是不再停留,直奔巫山。巫山很大,他花了些日子才找到此处,索性找到了。
他说过,既然动了心,就不会给苏懿反悔的可能。
抬脚朝枯树走去。
树上的苏懿很警觉,确定真的是越辞归来了,睁开眼头也不回的就往一个方向跑。
越辞归脚下一踏追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跃过树梢,迈过河流,两个时辰过后距离还咬得死紧。
苏懿心知跑是跑不掉了,身形陡然一顿,扬起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朝身后男人身上甩。
他本意是想给男人制造些阻碍再跑,越辞归完全能躲过去,但没想到对方居然不闪不避!
越辞归硬生生受了这一击,趁着苏懿怔愣的时候将其抱进怀里,这才随着力道重重摔在地上。
他小心护着苏懿免得他伤到,任凭这只狐狸如何在怀中挣扎,胸口隐隐作痛,但双手却一点没有放松。
苏懿到底顾忌那一下把人伤到了,安静下来,“你不该来这里。”
越辞归抱着狐狸起身,朝来时的方向走,垂着眉眼淡淡道,“你既知道我会到巫山寻你还不离开,不就是在等我么?”
他狠狠往男人手上抽了一尾巴。
“放我下来。”
“不放。”
“我不跑。”
“不信。”
心中发恼,又无计可施。
他窝在男人怀里,看似安静了,垂在一侧的尾巴却动个不停。
越辞归就这么在巫山住了下来。
苏懿由他去,每日雷打不动的在树上修炼,晚上就回洞里休息,皆是以原形示人。
越辞归偶尔会下山给苏懿买零嘴,他刚开始坚决不肯吃,后来还是屈服在美食的淫、威下。
这天,男人再次从外面回来,苏懿老远就闻到了一股烧鸡的香气,甩甩尾巴从树上跳了下来。
“青州城的花会又到了。”在苏懿埋头苦吃的时候越辞归说。
青州城花会一年一度,不知不觉竟是一年过去了。
他动作一顿,“你怎么还不离开?”
男人顺着他颈侧的软毛不语。
又是一夜过去,第二天清晨,越辞归从洞内的石床上醒来,往日该睡在他旁边的狐狸却不见踪影。
他沉着脸往外走,出了洞就看见苏懿百无聊赖地坐在树下的石桌旁。
一袭白衣,分外夺目。
将心中过激的想法收敛,他稳步靠近。
听见声音的苏懿回头看着他,眯眼笑道,“越辞归,陪我去看花会吧。”
“好。”
山林中,苏懿化作原形被人抱着。
“越辞归,我问你一个问题,你必须如实回答。”
“嗯。”
“当年在平安城,你如何打发了巷子里怀疑我是狐妖的男人?”
“你喝醉了。”
“仅是如此?”
“嗯。”
实际上那天的汉子不依不饶,越辞归又不能对毫无反抗能力的人动手,只得道苏懿是他妻子,女扮男装,喝醉了。
他只说了最后一句。
苏懿将信将疑。
越辞归便道,“我喜欢听你唤我道长。”
狐狸甩尾巴的动作一顿,化作人形转身就走。
他们逛过花会,辗转又到了澜安城,澜安城已经换了一个城主,但同样有事求到昆仑山去了。
不同的是,这次写信的人是城主夫人。
她与丈夫向来恩爱,然丈夫当上城主后便对她日渐冷落下来,她是听说过前城主的事迹的,怀疑有妖怪作祟,于是写信给昆仑山。
恰巧当时苏懿与越辞归在澜安城附近,越辞归的师父便让两人来了。
城主夫人对他们很是礼待,但没敢让城主发觉两人的身份,只请求他们暗中查探。
他们应了,没发现妖怪,倒是发现城主与他身边的小厮有些不清不楚的关系。
从城主府出来后,苏懿古怪地挑了挑眉,“看来这里风水不太好。”连续两任城主住进来都不得安宁。
越辞归上前牵着他,在对方恼怒前道,“师父来信,说欲收青鸾为弟子。”
青鸾便是当年苏懿上昆仑时遇见的青衣小姑娘。
“她资质不在我之下,心性纯然,假以时日,足以接过昆仑掌教之位。”了了他一桩心事。
苏懿道:“那不是挺好。”
想到什么,“对了,她可将虫子饿死了?”
越辞归不知此事,但见对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神色也柔和下来,心里发软。
两人相伴百年,关系始终不曾明确。
若说他们是伴侣,除了住在一起又不曾做过别的,若说他们只是朋友,龙瑾又不止一次见过两人亲吻。
越辞归寿元将尽时,二人回到了巫山。
苏懿卧在男人胸口,身下的人已闭上了眼睛,待最后一丝体温凉透,他悄无声息化成原形。
只余一句喃喃,“我想,我应当也是喜欢你的。”
“道长。”
落霞村一事后他便有了心结,心结不解,修为不得寸进。
这样也好,道长走了,留他一人也是无趣。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