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二胡乱点了一杯“白俄罗斯人”,不胜酒力,有一搭无一搭的和眼前的这个无双搭讪,说是在发现事情的真相,事实上他就是在把妹!
我无心喝酒,低着头闷闷的抽着烟,透过滚滚的烟雾目不转睛的盯着眼前的这个自称是无双的妹子。如果这真的只是一场梦,或者是一场你猝不及防的愚人节整蛊,我也要清醒的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切落下帷幕。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社会关系的交叉汇集,你根本证明不了你是你自己。一个人要想被人知道他是谁,他名字前面或者后面的介绍都是社会角色决定的。假设你是张三,你被别人介绍的时候,你会是你父母的儿子张三,一个出租司机张三,李四的朋友张三等等。没有这些社会关系和社会角色,谁能证明你张三就是张三。所以现在很尴尬的情况就是,没有人站出来证明这个无双就是无双,她也没有经得起推敲的角色来证明他就是无双。
突然之间空气变得异常安静,千杯不醉的老陈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他竟然也有喝醉的时候。原本积极和妹子搭讪的刘二也安静的趴在吧台上,沉睡不醒。
这位叫无双的妹子正笑意盈盈的看着我,眼神琢磨不透。气氛异常诡异。
我手里的烟灰来不及弹落摇摇欲坠。我眼神回避着这个女人的直视,不争气的望向—酒吧通往地面的楼梯,酒吧外漆黑一片。
“你真的不来一杯苦艾酒?”女人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我的对面,轻轻扶起前额的一缕头发,双手抱胸直视着我。
“我不喜欢喝酒!”我声音仿佛低沉到了尘埃里,只有我一人能听到。
“你这个人为什么从来都不愿正视自己?”
“我们之间很熟吗?”我抬起头决定迎上她的目光,反正事已至此,哪里有真相,我可能真的只是在做梦。
妹子的眼神突然黯淡下去了,她放下双手显得神伤黯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转身如酒柜钱拿酒。
突然铁质的楼梯上响起咚咚的脚步声,有人来了。这人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长柄雨伞,雨伞亮晶晶的顶端乡下低落着水珠。他穿着一身黑色却松松垮垮的西装,手臂上搭着一件呢大衣。他带着一顶黑色的礼帽帽沿压的低沉,无从看清他的相貌。他黑色的皮鞋上满是泥污。
男人把礼帽放到桌子上,在吧台的另一端坐下,冲着女人招手。
“给我来一杯就能醉倒的酒!”
“为什么这么急于求醉呢,先生!”
“为了早些醒来!”
这不是废话吗?
“又下雨了?”我想去和这位男人攀谈,我没有走下座椅,故作淡定的喊话!然而他并没有搭理我。我也见怪不怪了,刚刚还是月朗星稀这会儿就下雨了?此刻对我来说有什么好奇怪的,还有什么他妈的好奇怪的!
和陌生人讨论天气这是多么愚蠢的开场白。
我自顾自的坐在那里,闷闷的抽着烟。
眼前的场景说来玄妙,似乎似曾相识。我们每个人都在生活里遇到过这样的时刻,似曾相识的感觉突然升起,仿佛是梦境照进了现实。这种感觉很容易让人相信命运这种东西。然而如果用科学的方法去解释这件事情的话,就显得不那么浪漫主义了。
似曾相识的感觉在心理学上有一个专用的名字叫“既视感”!它所描述的是人在清醒的状态下,虽然是第一次见到某个场景,却感到在什么地方见过、或经历过这个情境。
大多数人会有这种感觉发生,尤其是12-25岁之间的年轻人。这个年纪的人更容易相信和幻想一见钟情,一见钟情也是既视感的一种。
你可能只是碰到了一场假回忆,刚刚好的时间,恰如其分的天气,若隐若现熟悉的气味,这些是潜意识的误会,误把现实当做曾经的一种浪漫主义。
坐在吧台另一端的男子喝过一杯酒,便开始恍恍惚惚。人越是想要求醉,越容易醉酒。
“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这是一个最坏的年代。”男子眼神迷离的盯着手里的酒杯,轻轻转动酒杯,摇曳的灯光透过酒杯中的酒,被扩散被折射投入到男人的眼睛里摇曳不定。
“狄更斯《双城记》!”我微微一笑,拿过我刚刚拒绝了女人为我调制的酒。
“这是一个最好的年代,这是一个最坏的年代;在这座拥有八百万人口的洛城里,我,我们过着有时聪明机灵、欢呼雀跃的日子;我,我们过着有时卑微粗鄙、自惭形秽的生活;我们麻木不仁,我们英雄梦想……”男子突然提高了嗓门,用一种近乎绝望的口气长段吟诵。
“等等!”我突然放下手中的酒杯,不再抱有任何带有浪漫主义的似曾相识的幻觉。这个男人我真的见过,这段场景我遇见过。
我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轻轻的走到男人旁边。
“嘿,伙计。你是不是来过?”我轻声又满腹狐疑的问道。
“哈哈哈,我到过很多很多地方!!”男子突然大笑一声扭过身来望向我。
我心中有一种不祥的预感,我终于要看到这位男子的面容了。他究竟是谁?
当男子转过脸来看着我的时候,我的心突然想停止了跳动,不再供应血液和氧气的大脑,嗡的一声被抽掉了意识。我的脑袋变得一片空白。
这个沉醉不知归路的男子竟然就是我自己!!!是的,我看着他就是在看着我自己,我仿佛站在一面镜子前,我竟然真的在现实里遇见了我自己。
我长久愣怔在哪里,没有思想活动,身体一动不动。直到我看到男子的笑容越来越模糊,身边的场景在不停的快速旋转。酒吧里的灯光慢慢消失不见,老陈和刘二还有那位自称是无双的女子慢慢的模糊消失,周边的所有场景都消失了。我竟孤身一人站在一片漆黑的孤岛上,我能看到宽阔的水的两边是华灯初上的城市。城市时而清晰时而消隐在淡淡升起的雾气中。水声哗哗作响,我为什么会如此孤立无援的站在这个地方。这里又是哪里?老陈呢,刘二呢无双哪里去了?
我真的是在做梦吗?这一切看起来真的像一个虚无缥缈的怪梦。
一艘小船穿过薄薄的雾霭,轻轻的滑向小岛。一个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老头银发银须,用一杆长长的竹竿掌船。船儿缓缓的滑向孤岛的岸边。
“来,我送你回家,余则成!”老者声音温润如玉,冲着我轻轻招手。
我的脚下不听使唤不争气的向船上移步。“这老头又是谁?”我心下疑惑。
“拿着你的书包!”老者轻轻笑了一声,递给我一个军绿色帆布包。
我乖乖的接过来背在身上。这好像真的是一个梦,因为我听说梦里的自己是很难开口说话的,现在的就是如此想不起来要说什么也张不开嘴巴。
“梦里不知身是客!你了听过创世者的故事?”老者气定神闲的掌船,并没有回身看着我,轻声问道。
我想说没听说过,可是话到嘴边怎么努力却也张不开嘴。
“有一个年轻人,在一个环形废墟里沉沉的睡去。年轻人在梦里遇到了九个没有面目,没有心脏的人。他按照自己的模样赋予他们相貌,赋予他们心脏。年轻人在梦里为这九个人授课,传授自己的学说。这九个人又在自己梦里同样也按照自己的相貌赋予了又九个人相貌和心脏。这九个人同样在自己梦里传授学说,讲座授课。每个人梦里的九个人再去梦里各自赋予自己梦里的九个人相貌和心脏,传道授业。我们的世界就这样被创造出来了。我们每一个人都是幻影,另外一个人梦里的幻影。”
老者摆渡我穿过黑漆漆的夜空,穿过冰冷的水来到对岸。又是一个似曾相识的地方,这里不就是我的洛城嘛,生我养我的大士院。
“你找的人不在这里,回去吧!”老者轻轻摆手与我作别,再次消失在漆黑的夜空里。
我爬上岸,河堤下就是一片灯火的大士院,我有一种梦醒的感觉,因为我闻到了烟火的味道。我如释重负的坐在路灯下,打开老者给我的背包。
军绿色的背包普普通通,里面放着一本日记薄。正是无双的日记薄,仍旧是空无一字。无双的照片就夹在其中。一只黑色的盒子,盒子里拜访着整整齐齐的火车票。这些熟悉的东西似乎也在向我传递梦醒了的信息。
我深吸一口清冽的空气,换晃悠悠的向着家的方向走去。
一切谜底都要等到天亮时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