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一,东北,松山北麓,赤峰总营。81wwΔw.ん
平地松林桃水防线的戍军总管钟信急报李风云,突厥人要议和谈判,而谈判使者自称是李风云的故人,叫杨七郎,说他此行一定要见到李风云,且只与李风云谈判。考虑到事关重大,且不宜泄露,故钟信在禀报方城大总管府的急件中,只说突厥人要议和谈判,只字不提来使身份,而在急报李风云的书信中,却详细告之,请李风云做定夺。
李风云有些惊讶,牙帐招抚使者来得如此之快,肯定不是因为东北局势的颠覆,东北战事刚刚结束,消息才传递到碛东南牙旗不久,牙帐应该还一无所知,所以不难得出结论,牙帐是根据安州变故做出这一决策的。而由此决策不难推测到,始毕可汗和牙帐对中土突然出手攻占安州一事的分析和结论是:南北战争正在加来临,为此大漠必须加快战争准备,而在战争准备没有完成之前,只能向中土忍让妥协,具体到安州找个局部战场上,便是以牺牲奚族这个东胡别部的利益,来竭力减少大漠在东北整体利益的损失。
由此可以说明,迫于中土强大实力和南北战争迅临近,迫于大漠危机日益严重,始毕可汗和牙帐主战派为了赢得更多的战争准备时间,不得不对中土的咄咄逼人忍气吞声,甚至任由中土打击和蚕食它的藩属别部,如此一来,形势对安州和东北就有利了,联盟就能如愿以偿的利用两大强者对安州和东北的争夺从中渔利,争取利益最大化。
李风云凝神思索的时候,李孟尝已经把急件仔细看完,然后看了看身边不动声色的斛律霸,疑惑问道,“杨七郎?故人?你可认识此人?”
斛律霸点点头,“他在中土声名不显,但在大漠上却是声名显赫。”
“声名显赫?”李孟尝在记忆中搜索了一下,摇摇头,恭敬求教,“他是何人?”
“杨善经。”
李孟尝再次摇头,这个名字对他而言非常陌生,当真没有听说过。
斛律霸笑了,“他的姐姐就是可贺敦义成公主,而他的前任姐夫就是启民可汗,现任姐夫则是始毕可汗。”
李孟尝吃惊了,目瞪口呆,果然声名显赫,既是中土杨氏皇族,又是大漠皇亲国戚,如此牙帐大权贵,他当然听说过,只是他只听说过义成公主有个弟弟在牙帐炙手可热,倒是不知道此人名叫杨善经,更不知道他还是李风云的故人。
“此人是明公故旧?”李孟尝好奇心大起,急忙问道。
斛律霸微笑点头,“当年义成公主出塞和亲,秘军负责暗中保护。”斛律霸抬手指了指李风云,继续说道,“当时大漠混乱,不少北虏诸种要破坏南北和亲,阴谋袭击和亲队伍,刺杀义成公主。我们竭尽全力,但依然防不胜防,公主数次遇险,好在都成功化解。杨善经随侍于公主左右,每次公主遇险,均舍命守护,有两次差点丢掉性命,而救他的人,正是刀,故此两人关系匪浅,只是十几年过去了,早已物是人非,也只能称为故旧了。”
李孟尝若有所思,“如此说来,杨善经的出现,是否可以理解为,牙帐在处置安州一事上已形成保守决策,以妥协退让来维持南北和平?”
斛律霸看了看李风云,摇摇头,“突厥人就是狼,让它乖乖吐出嘴里的肉,可能吗?退一步说,即便真相的确如此,形势对我们亦是不利,突厥人会想尽一切办法挑起我们与长城内的矛盾,穷尽一切手段诱使长城内遏制和打击我们,一旦我们与长城内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便是突厥人,如此后果就严重了。”
“时间,现在对我们来说最重要的是时间。”李孟尝说道,“明年开春后,只要大漠上的突厥人不向安州和东北动攻击,我们就有时间稳定安州和东北局势,并有条件参加第三次东征,否则不要说参加第三次东征了,就连守住现有战果都困难重重。”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先把眼前危机度过,先站稳脚跟生存下来才是关键。
斛律霸沉吟少许,缓缓说道,“杨善经在牙帐中的地位非常特殊,代表了义成公主,一举一动、一言一行都备受关注,所以他亲赴安州,便已表露出牙帐在安州变故上的保守立场,但这并不意味着牙帐在南北关系上采取主和策略,相反,牙帐在安州上的妥协,极有可能意味着牙帐内部已经在主战策略上达成一致,暂时的局部妥协只是一种麻痹欺骗手段,其真正的目的还是竭力延缓南北战争的爆时间。”
“就目前长城内的局势而言,未来数年内中土实际上并不具备动南北战争的条件,为此东都必然有一场激烈博弈,而突厥人的保守立场必将对这场博弈产生影响,一旦朝堂上的对立双方矛盾尖锐,大打出手,结果可想而知,形势必然对大漠有利。”
李孟尝沉默不语。斛律霸的意思很直白,目前局势下,东都改革派要动南北战争,以武功维护威权,而保守派反对穷兵黩武,试图以休养生息的名义来变相阻挠改革,由此不难预见,东都的激烈博弈必然会延伸到安州和东北,东都保守派会利用突厥人的妥协来积极维持南北和平,你已经占到便宜了,适可而止吧,而改革派则会借助开疆之功变本加厉,加进行战争准备,拿下安州和东北不过是一道开胃菜,横扫大漠封狼居胥才是丰盛正餐。
安州在东都两大对立政治集团的左右夹攻下,怎么办?是站在东都改革派一边,露出锋利獠牙,还是支持东都保守派的立场,与突厥人虚与委蛇?
李风云的选择不问可知,打赢南北战争正是他实施北上展大计的重要原因之一,他肯定会站在东都改革派一边,积极对外征伐,积极进行南北战争,但问题是,圣主和改革派不相信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打击他,就算李风云表达出了与东都改革派合作的意愿,也不会赢得圣主和改革派真心诚意的合作,相反,东都保守派倒是会竭尽全力拉拢李风云,而由此造成的结果就是,李风云的意愿与安州的走向背道而驰。
就在这时,李风云说话了。
“某的想法与你一样。”李风云望着斛律霸,严肃说道,“杨善经亲赴安州,足以证明牙帐对形势做出了误判,认为我们出塞攻打安州,是中土北伐大漠的开始。面对呼啸而来的危机,牙帐内部迅达成了一致意见,积极进行战争准备。这种局面下,杨善经亲赴安州谈判的目的只有一个,以议和谈判来阻止南北关系的破裂,以利益让度来延缓南北战争爆的时间。”
斛律霸微微点头,“若你我判断正确,则形势对安州有利,我们可以再来一次出敌不意攻敌不备,利用议和谈判为掩护,暗中派遣一支大军离开东北,远征高句丽,以参加第三次东征来换取长城内的丰厚利益。”
李孟尝犹豫了片刻,还是提出了质疑,“我们回归中土,公开与大漠为敌,大漠岂能忍气吞声?一旦牙帐恼羞成怒,乘着中土第三次东征高句丽之机会,从碛南诸牙旗调来主力猛烈反攻,安州和东北岂不有失守之危?”
斛律霸郑重点头,“的确,这就是最大风险,最大变数,而我们控制不了这个风险,中土也无力控制这个变数,一旦你所担心的变成了现实,安州和东北岌岌可危,北疆安全亦难以保证,第三次东征极有可能功亏一篑,而连续三年东征失利必将给圣主和中枢以沉重一击,两京矛盾一旦因此而轰然爆,中土陷入内乱,自顾不暇,则北伐大漠也就遥遥无期了。这正是大漠所愿意看到的结果,所以现在牙帐即便对形势做出了误判,拿出了以妥协换取时间的决策,但一旦形势变了,牙帐依旧会突然变计,依旧会向安州和东北展开反攻。”
李孟尝叹了口气,“时间,关键还是时间,不论是现在的安州,还是杳无音讯的第三次东征,都需要时间,只要时间充足,达到了所需要目的,突厥人即便现形势变化,迅做出反应又如何?战机稍纵即逝,错过了,他们也就再无可能逆转劣局。”
斛律霸皱皱眉,稍加思索,然后望向李风云,“杨善经的到来,能否让我们在困境中找到一条出路?”
李风云不假思索地摇摇手,“千万不要抱有幻想,不论是义成公主还是杨善经,自走出长城开始,他们就承担了和亲之重任,从此就是突厥人,即便心在中土,但利在大漠,他们只有维护大漠利益,赢得突厥人的信任和支持,才能为中土谋取和平,反之,那就不是和亲,而是美人计了。过去某错误理解了和亲,对义成公主亦抱有幻想,结果深受其害。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某焉能重蹈覆辙?”
李孟尝若有所思。斛律霸一言不。
“不过,杨善经的到来的确给了某一些灵感。”李风云面露浅笑,平淡说道,“若能巧妙利用杨善经,将其做为我们回归展棋局中的一粒关键棋子,或许就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计将何出?”斛律霸问道。
“急报大总管府,告之杨善经亲赴安州谈判一事,请建昌公(李子雄)善加利用。”李风云答非所问,“另外还告诉建昌公,某将把杨善经请到赤峰总营,亲自与其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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