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途城,楼乙再次来到了这里,只是这一次他从水路而来,上次则是从陆路过来,然而虽然来过一次,可是中途城的魅力,仍然让他内心感到震撼不已,甚至于他在想,问仙楼是否也会有一天,能够变成现在的模样。
通过海港进入中途城,也算是弥补了他上次前来时的遗憾,中途城的水城风光,丝毫不亚于那些里三层外三层的陆城区域。
这里有着琳琅满目的楼船,它们停靠在港口附近,变成了一座座浮动的酒楼跟客栈,喜欢海城的修士们,自然而然的聚集于此,品着来自海渊的美味,吹嘘着自己的'丰功伟绩'。
笑声,叫骂声,呼喝声不绝于耳,沈万三嘬着牙花子,一脸不屑的看着四周,对楼乙说道,“你是跟我一起呢?还是自己溜达溜达?”
沈潼是肯定要跟他走的,楼乙想了下说道,“我先逛逛吧,晚些时候汇通天下见吧!”
“嗯,那就这样吧,先走了!”沈万三冲他挥了挥手,头也不回的离开了,显然这次中州之行,他应该也有一些自己的任务,想来也是沈财神安排的,想要让他提前接触一下汇通天下的生意。
楼乙深吸一口气,海风的咸腥气息,夹杂着酒楼内的鱼虾蟹贝烹饪出来的香味,再混杂着酒楼内散播出来的酒香气息,突然让他有了一种归家之感。
踏着海城独有的漂浮廊桥,细细的品味着这里的风光,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家光线有些暗淡的小店,可是不知为何,来到这里的一霎那,他的喉咙突然耸动了一下。
他的脚步也因此停了下来,回头打量着这家不起眼的小店,破旧的房板,布满了岁月的痕迹,简易的木板门虚掩着,而让他驻足不前的气味,就来自于这两扇虚掩的板门内。
这是一种十分特殊的味道,初闻仿若清淡无味,可是这味道却能让人感受到一种淡淡的乡愁,而后慢慢在鼻腔内发酵,转而化作一种特殊的香气。
带着强烈的好奇心,楼乙走向这间小店,却在马上要进入这小店的时候收住了脚,他眉头一挑喃喃自语道,“禁止?有点意思……”
楼乙看向自己的脚尖,就在他脚尖前不到半寸的位置,有一道隐隐约约浮动的线,沿着他的脚尖,向着两旁延伸过去。
楼乙抬头看向四周,手托着下巴陷入了思索当中,他没有贸然进入这家店,时间一点点的过去了,楼乙始终没有挪动一步,过往的行人,疑惑的看着他,不过在看到他尊容的一霎那,全都快赶几步走开了。
又过了一会,楼乙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周围,嘴角带着笑容,他迈步向前走去,可是瞬间他就消失在了原地,店仍在原地,而他却已不在原地。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出现在了山峰之上,周边什么也没有,孤寂的一座高山,矗立于黑暗之中,楼乙扫了一眼脚下,后方是一条小路,一直延伸向黑暗之中,前方则是万丈悬崖。
叹了口气,迈步向前走去,他选择的不是下山的路,而是迈步跃下万丈深渊……
真实到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步,楼乙感受到耳边呼啸的崖风,感受着身体不受控制的下落,那种孤独无助的感觉,笼罩着他的全身。
这种恐惧感令他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那种只能等死的无力之感,深深的映入脑海之中。
然而预想到的死亡并未来临,他在坠落到一定距离之后,又再一片光芒的笼罩下,回到了小店的门前,还是只差一步就能够进入小店,也许经历过生死的人,会放弃再做毛线,而楼乙却再次迈步向前走去。
嗡的一声颤鸣起,楼乙再次消失不见,这酒楼在中途城十分神秘,且每次出现的地点都不同,最为重要的是,它会挑人。
有的人费尽心机想要见到,却终其一生无缘得见,有的人莫名其妙就被其眷顾,却始终不得其法入内,而无论是见过的还是没见过的,最终都会三缄其口。
楼乙是这次它所挑选之人,显然它也给楼乙设置了进入酒馆的难题,在一阵光芒闪动过后,楼乙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了海渊的正上方。
如此近的距离,感受着归墟无与伦比的冲击感,那种恐惧深深扎进心里,震耳欲聋的咆哮声,若隐若无的哀嚎声,巨大的水流的冲击声,无时无刻不再摧残着他的心智。
楼乙深吸一口气,却在此刻心境慢慢的沉静下来,他竟然在如此嘈杂的危险的环境里,凝神静思起来,耳旁的咆哮声慢慢低了,哀嚎声戛然而止,水流的冲击声,变成了湍湍细流。
周围开始慢慢的安静下来,等一切彻底尘归尘土归土之后,他再次睁开了双眼,这一次他发现自己来到了酒馆之中,这里坐着许多人,他们都闷头喝着碗里的酒。
没有人搭理他,也没有人上前招呼与他,一张空置的简易木桌,一张四个腿的短腿木凳,上面摆放着一碗浅蓝色的液体,而那让他驻足不前的气味,正是由它散发出来。
突然他在酒馆之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他立刻传音说道,“宋兄竟然也在,当真是有缘呐!”
原来楼乙在这些酒客之中,竟然发现了宋钟就坐在角落里,一个人端着酒碗,喝着那浅蓝色的酒液,然而宋钟似乎并未给予他任何回应,这倒让楼乙心生疑惑了。
而且他也发现了一个细节,那就是宋钟没有带着他珍如性命对待的那把云纹天痕,他这人可是从来刀不离身,可是如今那把刀却并不在其身边,楼乙再看向这酒馆,顿时明白了过来。
他笑着摇了摇头,喃喃自语道,“幻阵,好险啊……”
一般人如果真的看到进入了酒馆,一般都会放松警惕,那么很可能就会失败,古人测试一个人,大多会出三个问题来考验,而楼乙刚才只完成了两个,就来到了这里。
那么眼前的一幕,当是第三次的考验了,想通这一点的同时,眼前的幻境便随之烟消云散,楼乙眼前一晃,发觉自己仍然站在小店的门前,但是那种被禁止笼罩的感觉却消失了。
他迈步向前,轻轻推开那虚掩的木板门,人就消失在了店中,此后那小店也诡异的消失不见,然而来往的行人,谁也没有觉得有问题,仿佛那酒馆本就不复存在一样,至于楼乙的不见,又有几人会在意呢……
之前的一幕出现在了他的眼前,但是店里却少了那些个吃酒的酒客,空空如也的店里,几张简陋的木桌,几把四脚凳,一张年代久远的木帐台,少了热闹的气氛,却多了一份难以形容的寂静。
一位老者正笑吟吟的看着他,楼乙漫步上前,抱拳拱手道,“晚辈楼乙,见过前辈!”
那老者摆摆手道,“哎,我只是个等死的老头子而已,何来前辈之说!”
“您谦虚了,依晚辈来看,您可不想说的那般不堪。”楼乙如实说出了自己的感想。
“哈哈哈哈,你这小辈倒也有趣,罢了,且找个位置坐下,尝尝我这小店里的【醉忘三生】。”老人笑吟吟的说道。
楼乙再三拱手作揖,而后坐到了当初幻境里看到的宋钟所坐的位置,不多时老者端着一碗浅蓝色的酒液来到他的面前,意味深长的说道,“细细品,慢回味,祝你好运。”
“醉忘三生?真的会醉吗……”楼乙看着面前这碗浅蓝色的酒液,喃喃自语着,他想到了当初公孙霓裳的离开,那一次他喝了太多太多的酒,也是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醉了,却也因此与花如眉结合,有了后来的花恋楼。
而之后他再也没有喝醉过,也许是因为师兄高大力的酿酒技术实在是好,让他时时有美酒入喉,让他忘却了醉是何物,现在老人的话,让他意识到,也许这酒真的能让他大醉一场。
可是陌生的环境里,喝醉了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楼乙看着空荡荡的四周,以及已经回到木帐案后的老者,伸手端起了那碗醉忘三生,慢慢的送到了嘴边。
这时老者又开口说道,“细细品,慢回味!”
声音清晰的传入到了他的耳朵里,原本准备一饮而尽的他,却鬼使神差的浅浅的抿了一口,一股腥辣的气味,瞬间冲击着他的味蕾,那股味道让他几乎无法承受。
这酒液比起人生八苦来更加的匪夷所思,在口腔中不断变幻着味道,酸甜苦辣咸,如人生百味,一下子涌入了他的味觉之中。
楼乙的身体猛的一颤,一瞬间他察觉到了脸颊有两行热泪留下,他扪心自问,“我哭了?可为什么呢?”
一种说不出道不明的情绪,在潜移默化的影响着他,而这种感觉来得快,去得也快,这可能也跟他只是浅尝了一口有关,他再次将酒液送到嘴边,这一次他满含了一口。
苦涩的味道,强烈的冲击着他的味蕾,却带给他无与伦比的震撼,一股气狠狠的冲击向他的识海,那老者却摇头叹息道,“年轻人啊,总是耐不住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