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曹村遭到当头棒喝的向荣在经过两个时辰的逃命后,心神逐渐稳定了下来。在甩开秦日纲追兵一段距离后,他也开始逐步收拢残兵。经过清点,他原来将近六千的人马只剩下一半,还有不足三千人。有的被杀,有的被俘,有的索性开小差跑了。
“向提督,我们现在怎么办?”巴德清一直到现在还六神无主,这场溃败来得太突然了,先前还连战连胜,咄咄逼人,现在却如同丧家之犬,被太平军在后面一路撵杀。
“风门坳肯定不能去了,发匪能在曹村埋伏我们,风门坳此刻必然已经落入他们之手。我们前面有个柳树林,快入夜了,咱们先在那边暂时休息一夜,等待刘副将的消息。”向荣冷静地思索着,他毕竟久经沙场,关键时刻终于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刘副将是他派过去接管乌兰泰兵权的,此刻他也应该在乌兰泰军中了吧,如果他能带着三镇总兵的人马赶来,这仗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刘副将能带着三镇总兵的人马赶来吗?他都去了这么多天了,一直都没有消息。”刘副将的事巴德清也是知道的,这是他们现在唯一能指望的了,想要战事翻转必须得依赖三路总兵的支援。
“赛首辅已将兵权交给了我,乌兰泰的人马现在都归我指挥。刘副将是带着我的军令去的,那三位总兵应该不敢违抗。”向荣心里也没底,如果秦定三没死,以他的能力威望和行事的魄力,那三名总兵不由得他们不从。可这刘副将跟秦定三比,足足差了一大截,其官职又在总兵之下,万一乌兰泰作梗,一切还真不好说。一想到死在东岭的秦定三,向荣心里又是一痛,千军易得一将难求,和发匪交战这么多次,自己手下能征惯战之将越打越少,不然也不会落到今天这步田地。
向荣带着残兵败将在柳树林的深处安顿了下来,连天的树叶挡住了一些雨珠,极度涣散的军心也逐渐稳定了下来。回来的探马禀报,追击的太平军在树林边缘停了下来。
向荣神色一松,“你确定他们停住了?”
“是的,他们没有再往我们这里追,在柳树林的边缘停了下来,好像在挖长壕。”探马回答道。
“长壕?”向荣神色又沉了下来。发匪是想在这里困死自己啊。
“向提督,这不太妙啊,我们的干粮只够两三天的,这里不是久留之地啊,咱们还是赶紧跑吧,发匪们把长壕围起来,咱们就跑不出去了。”巴德清着急地说。
“不急,长壕没那么快挖好。我们再等一下,刘副将的信应该快到了,我和他约定过,无论如何他都会用信鸽通知我的。”向荣把希望都压在刘副将的身上了。
在乌兰泰军营中的刘副将此刻也是焦急万分,他拿着向荣的军令来找乌兰泰,军中的人说乌兰泰不在,去桂林找赛首辅去了。他又拿着军令找三位总兵,李、重两位总兵什么都好说,互相之间非常客套还称兄道弟的,但一听要兵权,都推说要听经总兵的,乌兰泰走的时候把军务交给了经文岱,经文岱不点头,他们也没有权利听向提督的。
可这经总兵好像在一直在玩捉迷藏的游戏,不是说外出巡视,要不就是检查粮草,总之似乎很忙,各种军务缠身,就是不见刘副将。
刘副将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虽然在军中他们好饭好菜招待着,但他知道向提督那边一直在等自己的消息,时间不等人,今天说什么都要见到那经文岱。
“让开,我要找经总兵。”刘副将派手下暗中监视经文岱的营帐,一见到他回营立刻报告给自己。这一次他终于逮到了这个机会,准备要闯进去见经文岱。
“经总兵不在,还请下次再来。”营帐的卫兵阻拦道。
“什么不在?我知道他在。你们闪开,不然我不客气了。”刘副将怒了,这经总兵一直躲着自己,这次再也不能让他逃了。
“请刘副将进来吧。”经文岱听到营帐外的争吵声,知道这次是躲不掉了,自己再不出声,那刘副将还真能闯进来,到时候大家脸面都不好看。
刘副将推开营门,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经总兵,您的大架真难请啊。”
“哪里哪里,这几天军务太忙,委屈刘副将了,军中可有招待不周的地方?”经文岱是个大滑头,假装没听出刘副将讽刺的意味,满脸堆笑道。
“这是向提督的军令,麻烦经文岱通知李、重两位总兵,立刻拔营去金田,和向提督共同夹击发匪。”刘副将拿出了向荣的军令,放在了经文岱的案台上。
“刘副将,你弄错了吧,这向提督的军令怎么能指挥我们?他虽然是广西提督,比我们官职高,但我们是外省的总兵,跨省指挥这可不合情理啊。”经文岱还在装糊涂。
“赛首辅已经把乌兰泰都统的兵权交给咱向提督了,你们不知道吗?”刘副将怒了,激动地大叫了起来。
“这个我们还真不知道,从来没听说过。”经文岱两手一摊,死不承认。
“不可能!首辅大人让田副将已经过来传过话了,你别骗我了!”刘副将声音更大了,脸色一片潮红。
“这我可没听说,咱们三镇总兵是赛首辅派给乌兰泰都统指挥的,白字黑字有文件的,你的任命文件在哪?”经文岱耍起了无赖,正式文件都要走程序,一般都要落后十天半个月的。军事紧急,上面派亲信过来口头通知,一般大家也就认可了,但他此刻就是要刘副将拿出正式的任命文件,故意为难。
“任命文件马上就到,经总兵你是知道的,这些文件要层层盖章,少不得会迟几天。”刘副将急得面红耳赤。
“那就是没有喽?不好意思,军情重大,兵权一事非同小可。我经某人只认正式文件,你什么时候拿出来,咱什么时候就跟你走。”经文岱得意洋洋道。
“你。。。。。。。”刘副将说不出话来,论耍无赖他可不是经文岱的对手,况且对方拿住了自己的软肋,如果是秦定三在此估计早拔刀出来砍人了,可他没这个魄力。
“来人,送客!”经文岱下了逐客令,他心中暗想,就算你正式文件下来了,我也不承认,除非乌兰泰大人亲自下令,否则你别想调动一兵一卒。
刘副将被灰头土脸地赶了出来,他知道这背后一定是乌兰泰在捣鬼,可现在却没有地方说理,失魂落魄地向自己的营房走了回去。
“李总兵,李大人。”刘副将看到正巧路过的古州镇李瑞,一下扑了过去,抓住他的胳膊,如同救命稻草一般。
李瑞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见没有外人,悄悄地把他拖到一边。
“李大人,看在您和向提督在湖南共事过一段时间的份上,赶快出兵吧。”刘副将把最后的希望寄托在了李瑞身上。李瑞和向荣在湖南共同剿灭过天地会的叛乱,还算有一份交情,此人待人比较真诚,不像经文岱那般滑头。
李瑞对刘副将相当同情,对向老将军心里也是很尊重的,在湖南向荣也曾帮衬过自己,但他更得罪不起乌兰泰,只能抱歉道:“不是兄弟不帮忙,乌兰泰都统走前就吩咐过“坐等,待对手毙”。他可是下个死命令的,你让我等怎么办?刘副将你还是赶快通知向大人,不要指望我们这里的配合了,让他自己小心。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对不住告辞了。”李瑞叹了口气,转身走了。
李副将最后一丝希望破灭了,无可奈何地回到自己营帐,拿出纸笔把这里的情况写在信上,写完后把信卷在一个小竹筒里,然后系在信鸽的腿上,放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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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夜向荣接到了李副将的来信,他脸色沉重的读着信里的字,在看到“坐等,待对手毙”的时候,一向克制的他再也忍不住了,大骂道:“乌兰泰,这个王八羔子,仗都打到这份上了,还把我当对手,还想让我死?欺人太甚!我与他此仇不共戴天!”
向荣正发着火呢,他的亲兵又急匆匆地走了过来。
“提督大人,大事不好,巴德清大人带着他的人马跑了!”亲兵神色紧张,低声禀报道。
“什么?”向荣脑袋如同被大锤重击了一般,又嗡了一声。这巴德清一向对自己言听计从,怎么这个时候会不告而别?
“这信,巴德清是不是看过?”向荣反应了过来,立刻问道。
“估计是,信鸽是先飞到巴德清大人那里的,之后才交给我。”信使低下了头,不敢看向荣。
“好好好,我这里一落难,转眼人就跑了,先前请功的时候怎么不跑?好,很好。”向荣此刻也看清了人情冷暖,“这世上只有锦上添花,没有雪中送炭,走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