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月挑眉:“真有那么多女人喜欢这里?”
王诗韵撇嘴:“喜欢的不过是中宫的权势和尊荣罢了。权势和尊荣,有人不喜欢吗?”
钱明月看着王诗韵,坚定地说:“有。”
王诗韵抬头:“娘娘不喜欢吗?”
钱明月摇头:“姐姐是说,你不喜欢。”
王诗韵愣了一下,感慨地说:“娘娘真的知道民女啊。”
“一起进去瞧瞧?姐姐也没来过这里,当园林看看也不错。”
钱明月悠闲地踏进坤宁宫,真跟在御花园游玩没什么区别。
王诗韵心里莫名浮现一个念头:坤宁宫配不上皇后娘娘。
钱明月带着王诗韵在坤宁宫转了一圈:“没啥稀罕的,跟其他宫殿差不多。”
王诗韵感慨地说:“中宫的权势与尊荣,根本不在这坤宁宫,坤宁宫是因为皇后住在这里,才在宫殿中显得比较特殊。现在娘娘不在,这就是一堆破房子。”
钱明月笑道:“是房子没错,也不太破吧。”
王诗韵娇嗔:“老,老,总没错吧。”
“那倒是,二百多年的老房子了。”
出了坤宁宫,王诗韵说:“光看宫殿也没什么意思,还是去御花园玩吧,民女想去看梅花。”
“不然让人移植一株,放到建极殿?”
“现在不行,会把花移死的。”
“对花挺了解的,你很喜欢花?”
“还行吧,至少不讨厌。”
钱明月好奇:“你喜欢什么?”
王诗韵迷茫:“喜欢?”摇头,“没什么喜欢的。”
“小叔说,人总要追求喜欢的东西,过喜欢的生活,才不白活一辈子。可是,我不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我只知道自己讨厌什么,不想嫁给大姐夫,也不想嫁给任何人,不喜欢王家的人。”
钱明月安抚说:“逐一排除不喜欢的,就能找到喜欢的了。你还小,不着急。”
王诗韵笑着点头:“是呢,民女也这么认为,其实民女好像找到自己喜欢的生活了。”
“哦?”
王诗韵掰着手指说:“民女觉得舅舅和表哥都不错,民女很喜欢娘娘。跟喜欢的人一起生活,就是喜欢的生活了。”
钱明月赞叹:“你真是个芝兰慧心的姑娘。”如果能读书识字,完全发掘天赋,定能做出不俗的成绩。
午膳后,王诗韵在偏殿休息,钱明月叫过春娥:“诗韵大姐夫的事,你知道一些吗?”
这件事她早就想问了,怕再一次伤到王诗韵,才问春娥。
春娥说:“随着王姑娘来京城的丫鬟婆子都跟着她小叔回无锡了,府里的下人不太清楚无锡的事情,只知道他是王姑娘大姑姑的儿子。”
“他本人没什么能耐,考了好几次才中了秀才,他父母心大,想攀牢林家这高枝。王姑娘母亲懦弱,对公婆和丈夫言听计从,让她再嫁一个女儿也同意了,王姑娘因此逃离出来。”
钱明月气得拍桌子:“荒唐!诗韵一家子都在无锡吗?他们祖籍哪里?”
春娥说:“祖籍嘉兴,王姑娘父亲在无锡做官,她祖父母就带着家人跟着去了,她姑姑家没去,还在嘉兴。”
“你照顾好诗韵,她醒了想吃什么想玩什么,都要伺候到位,本宫去文华殿。”
钱明月先下一道制书,命令江苏巡按监察百官及家属,严查官绅勾结,欺压乡里。又给他一道密旨,说銮仪卫接到消息,无锡知府家属目无法纪,胆大妄为,要求他核实情况,如实上奏。
钱明月边写密信边想:查出毛病来办王家,查不出来办巡按。
就这样拎不清的一家人,巡按就算是个木头人也能查出毛病来。到时候该贬就贬,该革职就革职,儿子乌纱帽都保不住了,看那对老蛮横还怎么顾念女儿家。
给威远侯一道手诏,让他以西山武学总教授的名义发札书,让王诗韵的小叔王峥进京。
至于王夫人,到底是诗韵的母亲,可以看出来,诗韵是怪她,也疼她,怨她,也爱她,须得给她撑撑腰,赏赐点翠宫花两朵:“就说本宫喜欢诗韵,希望她不要急着将女儿叫走。”
钱明月处理政务直到掌灯时分,回建极殿的路上,她不觉得孤独,甚至有些雀跃,这在小皇帝离京后,还是第一次。
“如果不是你,我不会相信,朋友比情人更懂得珍惜。”熟悉的旋律跨越时空,激荡在她心里。
建极殿外,王诗韵正等着钱明月回去,见钱明月步辇落地,忙屈膝行礼:“拜见娘娘。”
钱明月扶起她:“现在晚上还有点儿凉,何必出来等。”
王诗韵蹦蹦跳跳地说:“刚好出来透透气。”
“中午睡得好吗?会不会认床?”
“民女不认床,民女什么床都能睡着。中午美美的睡了一大觉,嗯,醒来天都快黑了。”
“那姐姐就放心了,以后白天无聊,就让春娥她们带你去宫院里玩,想做什么就跟她们说。”
王诗韵一跳一跳地往台阶上蹦:“娘娘,这个您中午就说过了,您不用太担心民女,民女会很不客气的。”
钱明月叹息:“是不是像个啰啰嗦嗦的老太太?姐姐把你弄到宫里来,总不能让你住得不舒服。”
王诗韵笑道:“娘娘这样真不像皇后。”
钱明月挑眉:“皇后应该是什么样的?”
王诗韵摇头:“皇后是什么样的民女不知道,但民女知道官太太是什么样的。”
“她们才不管别人什么感受呢,她们做得就是对的,别人受不了也得受着。哪有您这样的,天下最尊贵的女人哎,为了一个民女,事无巨细地操心。”
钱明月驻足,郑重地对王诗韵说:“以后,本宫不让任何人欺负你。”
多年后,王诗韵还清楚地记得这一幕:朦胧的灯光照得皇后脸庞柔和,她坚定地说:“你以前受过的委屈,本宫帮你讨回来。”
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她却忘了。
她说的是:“民女那点儿微末的事情,不值得娘娘费心。”
钱明月看得出,王诗韵不是一个陷在过去出不来的性子,这也是自己那么喜欢她的原因之一。
更重要的是未来。
“有兴趣学字吗?”
王诗韵想都不想,就说:“不想。”
钱明月不由得有些失望:“为什么?觉得学识字没用吗?”
王诗韵点头:“对啊,说什么传道受业解惑,还说能明事理晓大义。民女只知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