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圣人抱着脏衣服,李兰英说:“奴婢让人拿去洗吧。”
不行,不能让人知道他弄脏裤子了。小皇帝塞给李兰英:“你拿去烧了。”
“这——”李兰英说,“烧活人衣服不吉利啊!”
小皇帝横眉怒目:“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儿那么多废话!”
李兰英只好抱着衣服离开,却没烧,而是藏起来。等到钱明月忙完,禀报给她。
钱明月打开那衣服,看到上面的斑斑污浊,手一抖将衣服落在地上,羞得面红耳赤,心跳失速:“既然是脏衣服,拿去洗了便是。”
她终于意识到,那个熊孩子,身体正成长为男人。以后怎么面对他,还真是个问题。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临行前,钱明月像老母亲一样一遍一遍地检查随行物品及人员:“伤寒药丸要带着,金疮药也要带着,有备无患。”
小皇帝无语:“姐姐,你念叨三遍了,无事的话就陪朕说说话嘛。”
钱明月叹息:“总是不安心,总觉得好像哪里还缺点儿东西。”
在殿内转了几个圈,一拍脑门:“啊!”
小皇帝吓得跳起来:“怎么了?”
钱明月看了看小皇帝,摇头:“无事,姐姐出去一趟。”命人将林抚远召到偏殿。
林抚远恭敬地叩首:“臣拜见皇后娘娘,不知皇后娘娘急召臣,所为何事?”
钱明月笑道:“快起来,本宫给你几个东西,你要随时带在身边。”
“是,娘娘。”林抚远面色平静,心里却有疑问,皇后为什么要给他东西,她不该给圣人准备吗?
看到东西的那一刻,就明白了。那是一块銮仪卫千户的腰牌,一块銮仪卫小旗的腰牌,还有一块金印,是皇后做太傅时的金印。
“如果实在劝不住圣人,带着这些,能保你们平安。”
她不敢给圣人,因为给了他,他一定会拿着它们往外跑的。
她竟然给自己这么重的信任,林抚远心里百味杂陈:“娘娘放心,臣一定保证圣人安全。”
不久,就到了吉时,小皇帝銮驾出午门,浩浩荡荡直奔大梁门。
钱明月銮驾出西华门,转到大梁门与众人会合,送小皇帝东行出京门,又走了三里路。
小皇帝下了华车,对钱明月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皇后回吧。”
不知道为什么,钱明月就是难以安心,看着小皇帝满心不舍流露,解下手腕上多年来从未离身的九环平安扣,那平安扣由九个南红玛瑙平安扣组成,以金丝聚联,是她少年时唯一的奢侈品。
“算命的说姐姐十三岁那年有水灾,有可能躲不过去。这是当年在余杭灵隐寺,母亲为姐姐求的平安扣。圣人带在身上吧,希望此行平安无事。”
小皇帝珍重地接过来,强压满腹离愁别绪,笑着说:“朕这是把姐姐的宝贝都搜刮走了。”
钱明月笑道:“姐姐的宝贝是五郎啊。”
小皇帝心里像喝了蜜一样甜:“正解。”
“圣人登车吧,姐姐目送您。”
小皇帝噘嘴:“不,姐姐上车,先回去。”
“圣人先。”
“姐姐先。”
钱明月无奈:“好吧,那我们一起。”
“好,一起。”
两人各自转头,各自一步三回头,转头看到对方也在转头,都情不自禁地挥挥手。
林抚远在马车里等得不耐烦,山东战乱将起,皇帝却忙着跟皇后你侬我侬,这于国而言,难道是好事吗?
虽然皇后对他不错,但是,对不起了,他不能因为小恩小惠而失了大义。
林抚远牵挂的山东,现在是什么情况呢?
郑安奉命到威海卫后,一刻都不停歇,在试探、刺杀、监视中寻求化解郑家父子危难的方法。
要破解威海卫被登州卫和灵山卫夹击的困境,就要至少拉拢一个卫所。
灵山卫距离威海卫还算有些距离,对威海卫的威胁不重,而且灵山卫的副指挥使都是灵山卫指挥使的姻亲门徒,更加牢不可破。
只能从登州卫入手破局了。
郑安带人化整为零,秘密潜入登州。在酒楼结识了登州卫副指挥使钟诚,郑安出手大方,吃酒还是请姑娘唱曲儿,都主动买单,这样一来二去熟悉起来,称兄道弟。
一日酒后,钟诚借着酒劲说:“我看小老弟家境富裕,但是不像文人,也不像商人,难道是习武之人吗?”
试探。郑安坦然说:“自然,不光习武,还是武官呢。”
钟诚没想到他敢直接承认,愣了。
郑安说:“算上投靠的各卫所,算上私下拉拢招募的,以及王府藩王府卫兵,那人总共能掌管四万六千余人马。”
钟诚无谋,一下子就说秃噜嘴了:“你怎么知道?”
郑安微笑:“不光我知道,皇后和重要官员都知道。”
“那人若能攻其不备也就算了,可现在朝廷已经知道了,皇后派人巡山东、直隶、河南、安徽军务,实则要集结那十几万兵马。”
钟诚听得目瞪口呆:“竟然是这样,那,那——”那不是必败无疑吗?
“所以说,兄长,你为什么要跟着犯这样杀头的大罪呢?莫说必败无疑,就算侥幸赢了,封官加爵的是那人的女婿,你能得到什么好处吗?”
钟诚挠挠头:“你有所不知,不是我要,是身在登州卫,身不由己。”
“虽说决定谋逆的是他们,可是朝廷追究起来,难道会放过兄长和家族吗?家里高堂幼子跟着遭难,忍心吗?”
钟诚焦躁起来:“可是,他们非要造反,不听他们的,不用等皇后处死,他们就能除了我们。该死,怎么办!怎么才能救救我们。老弟,你一定有办法的,对不对?”
郑安说:“皇后说了擒拿贼子的可以获得封赏,你为什么不去立功呢?”
钟诚激动得拍桌子:“对啊!”
郑安连忙按住他:“小声,小声。”
钟诚说:“把他们弄死,他们就不能把老子弄死了,我这就回去砍了他。”
郑安说:“他身边必定戒备森严,军中还有他的亲信,若不能一网打尽,只怕会遭遇反攻。”
“是啊,那老弟说该怎么做?”
郑安就把早就想好的计策告诉了他,钟诚连连赞叹。
出酒楼,看到西边天出了火烧云,大半个天空都染红了,世间万物都带了血色。
郑安对钟诚不放心,趁机惊叹一声:“糟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