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明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小皇帝去督战倒还好,怕就怕他少年意气,任性妄为,偷偷跑到战场上去,闹出什么乱子来。
而且她有预感,小皇帝一定会跑出去的。
两军阵前危机四伏,万一真出什么事怎么办!
不行,得想个办法劝谏,怎么说才好呢?
钱明月正煎熬着,宫女禀报:“娘娘,翰林院编修林抚远求见。”
林抚远!钱明月动了心思,有人能为她解忧了。
钱明月爬起来:“让他去偏殿候着,为本宫整理仪容。”
林抚远一见钱明月身影进殿,忙躬身下拜:“臣拜见皇后娘娘,娘娘千岁。”
钱明月笑:“起来吧。你我在余杭便已相识,原不必行此大礼。”
皇后拉关系,恐怕是有所求。皇后哪有什么需要求一个年轻翰林的?除非看中他与圣人的亲近关系。皇后会利用他与圣人的关系做什么呢?
林抚远心思玲珑,一下子就猜中了皇后的心思,说:“臣今日求见皇后娘娘,不为叙旧而来。”
钱明月坐在主坐上:“那你为何而来呢?抚远也坐吧,这里不是文华殿,不必拘礼。”
林抚远不光没坐,反而拎袍跪下:“臣有一事向皇后娘娘禀报。”
“什么?”
林抚远看了一眼宫里的宫女内使。
钱明月说:“本宫要与林编修谈政务,你们不适宜听,退下吧。”等宫人退下,才说,“抚远太多礼了,起来说罢。”
“谢娘娘。”
林抚远起身说:“圣人决定去平叛绝非偶然,他素有效仿太祖太宗皇帝的志向,想建一番功业。”
钱明月只是点头说:“抚远跟圣人果真是极亲近的。”她不说明自己的意思,是因为有顾虑,抚远对皇帝亲征是什么态度?
林抚远说:“群臣反对,只怕是没什么效果,还会激化圣人与群臣的矛盾。”
钱明月再颔首:“抚远果真是聪明。”
林抚远谦恭:“臣惭愧,这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的。”
“你太多谦逊了。”
沉默,久久的沉默。他们两人谁都不说话,端看谁更沉不住气了。
过来好一会儿,林抚远才说:“臣不知娘娘可能劝阻圣人?”
钱明月摇头:“圣意已决。抚远可有什么办法?”
林抚远说:“臣正为此事而来,请娘娘准臣随陛下前往。臣定当竭尽全力劝阻圣人,让圣人远离危难。”
钱明月欣喜起身:“那真是太感谢你了,抚远。”
林抚远恭敬:“娘娘言重了,这是臣应该做的。”
钱明月说:“能劝就尽力劝,圣人若执意,你也不必忤逆圣人。你是个聪明的,想办法保全圣人安危就是。”
“我们的目的不是不让圣人行动,而是保证他的安全,只要能保证他的安全,其他都无所谓。”
“如果圣人一定要行动,就大张旗鼓的行动,带着仪仗护卫,切不可私自出行,免得遇到麻烦找不到人求助。”
林抚远一一应下,他理智上承认,钱皇后的安排都是为圣人好。
可是感情上,莫名就觉得皇后会对圣人不利,钱皇后的存在就是对圣人的威胁。
对,他想起来了,钱皇后将事情安排的妥妥当当,圣人有她庇护,就只做一个任性天真的孩子,怎么能成长为一代明君英主。
林抚远躬身:“臣告退。”
“去吧。”
解决了心头大患,钱明月心情好得很,满身的困乏了消退了:“摆驾文华殿。”
文华殿,在京城的各位高官都在,他们联手前来,就为劝阻皇帝亲征。
大礼毕,小皇帝笑道:“呦呵,你们都来了,是不是为了劝阻朕亲征?”
群臣面面相觑,司马韧说:“圣人英明。”
林长年说:“娘娘到底才学不及圣人,处理日常政务已经非常吃力,需要日夜操劳忧心,若逢着叛乱,恐怕不能应对。臣请圣人留在宫里,主持大局。”
小皇帝拂袖离开的那句话,让林长年以为他是回宫夺权来了。
这人素来是支持皇后姐姐的,怎么还说起姐姐的坏话了?
小皇帝转了转眼珠,才明白自己贸然回朝带给朝野怎样的猜测,若不是有亲征之名,只怕这猜测更重。
群臣都这样猜测了,那皇后姐姐呢?她是不是也以为他回来夺权来了?所以才借口在建极殿休息不来文华殿?
姐姐竟然不信他!想到这种可能,小皇帝又沮丧又难过,整个脸都阴沉下来:她疼他宠他,甚至爱他,但是不信任他。
这该怎么办!
见小皇帝不说话,林长年跪下:“臣请圣人三思。”
其余人也跪下:“臣请圣人三思。”
小皇帝突然觉得很累:“朕便是不去亲征,也不会留在宫中主持朝政。都起来吧。”
众人起身后,殿内静默了一阵子,谁也不愿先开口。
最后,还是吏部天官韩书荣问:“臣斗胆请问圣人有何打算?臣工也好早作准备。”
小皇帝说:“皇后劝过朕了,朕不去亲征,但战争势必导致百姓流离失所,朕亲自去安抚流民。此事帝后已决,毋庸再议。”
这是皇后的作风,折中,群臣都能接受。
韩书荣说:“圣人可要遴选随驾官?”
呃,要找一堆人看着他?小皇帝心生叛逆:“此事自有皇后操心,不用你们费心。各部都没事儿了吗?退下。”
殿外卫士禀报:“禀圣人,翰林院编修学士林抚远求见。”
林长年癔症:什么?
见群臣面露惊疑,小皇帝心里畅快,得意地说:“皇后看重抚远的文才,亲封他为翰林院编修学士,不得有异议。”向门外,“宣。”
“臣拜见圣人,吾皇万岁。”
小皇帝笑道:“免礼,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吗?”
“圣人要亲自安抚灾民,皇后娘娘命臣随驾。”
小皇帝笑着对韩书荣说:“瞧瞧,皇后不是准备好了随驾官嘛。这个随驾官,朕很满意。”
司马韧皱眉,行军打仗、安抚黎民,派一个半大孩子去有什么用。
林长年坚定反对:“圣人,不可啊,犬子他自己还是个半大孩子,不知民间疾苦,有什么能耐安抚黎民。”
林抚远说:“林尚书谬矣,安抚黎民自有地方官员,臣跟随圣人,只是伺候文墨。”
又叫他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