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火药!怪不得火蹿的这么猛烈!”
杨相闻着刺鼻的硫磺味,又看到铺在地上的厚厚一层干芦苇,心中叫苦不迭:“毒焰鬼王不愧是玩火的行家,这火攻之计着实歹毒!”
前方火墙汹涌而来,来路虽然狭窄但是没有起火,溃逃的官兵都一窝蜂向后蹿去。郁保四这鸟人也带头逃跑,大股人马挤撞过来,杨相一伙立脚不住,也被冲散了。
杨相高呼几声,只招了几个庄客在身边,其他人都被夹裹着走,队伍已经失控。他虽有火浣衣在身,面对炽天火光也是胆寒,只好跟着人群一起往来路上涌。
乱兵们争相夺路,互相推挤,能上路的只有少数人,大部分人都被迫跳入芦苇荡,在泥水沿路逃命。
杨相在庄客的护卫下,挤开了一条路,一直跑在路上,边走边聚集自己人马。
刚跑几十步,就见前方忽然黑烟腾起,内中红光闪闪,火星乱飞。
后路也起了火!
众官兵又都一股脑的掉头往回逃,在空地处一头撞着大火,又往两边水里四散奔逃。此刻哪里还管有路没路,没头苍蝇般乱窜,直往无火处钻,水塘里满是翻滚的泥人。
杨相也被人`流带到了火场处,再跟着跳入水中,费力的拔出被烂泥吸住的脚往前挪动。
猛地听到前面叫喊,一抬头,又见去路上也起来火,惊慌之下,四下一看,周遭全都冒着黑烟,如果往烟里去,一定会被熏死。
他们被烟火围住了!
众官兵乱撞一通,没有找到活路,全部被烟火赶到平地处。
芦苇潮湿,三面燃起的火不见火焰,只有黑烟滚滚,如一道黑幕般罩下,封了大半个天地,前方又有干燥的芦苇助燃的烈火猛扑过来。
几百人紧紧挤成一团,都绝望的惨叫着,杨相看着越来越近的火墙,面目扭曲,眼球凸出,嘶声叫道:“我命休矣!”
这时一个庄客在他身边叫道:“东主,你和史大郎、曹小乙穿着火浣衣,你们快窜过火去,也许能逃得一命!”
牛贲推着他叫道:“东主快走,别管我们!”
曹正的几个伙计也纷纷叫曹正快逃,史进和曹正难以决断,一起看向杨相。
杨相却没有动身,无力笑道:“是我把兄弟们带到死地的,我怎么有脸独自逃生?要死一起死。史进兄弟,曹正兄弟,你们走吧!”
众人皆感动流涕,齐动手推着三人走出人群,哭道:“三位不能死,要为我等报仇!”
杨相紧握刀柄,犹豫不决。
扭头看向滔天的火焰时,突然发现火墙看着恐怖,其实纵深并不长。因为作为引火物的干芦苇很快就能烧尽了,所以燃过的地方火势已经熄灭,着火的只是前方几步宽的区域而已。
杨相一咬牙,心道:“只能拼死一试,硬闯火场了!”
他振奋精神,走到人群前面,举刀高呼:“兄弟们,我有脱身之计,都静下来,听我说!”
众县兵本都快精神崩溃了,歇斯底里的哀嚎着,一听是脱身之计,场面仿佛一盆冷水倒入了沸汤锅里,顿时安静下来,数百双绝望的眼睛都汇聚的杨相身上。
“兄弟们,活路就在前方!”杨相用刀指着火墙叫道,“火势看着虽大,其实只有两三步宽,我们只要加速跑去,奋力一跃,就能突破出去!”
看到众人的脸上都有惧色,杨相又叫道:“留在这里,最后会被烧成焦炭,突破火墙,最多被灼伤而已。是生是死,在此一举!”
他转过身,把火浣衣的兜帽拉到头上,用脖子上的石棉面巾罩住口鼻上,又掏出石棉手套带上,大吼一声:“勇者生,怯者死!”
说完便横握朴刀,义无反顾的直向高炽的火墙奔去。
数百官兵看到这一幕,都惊呆了,所有人都被杨相的勇气折服,却又不敢跟随他蹈火海。
“勇者生,怯者死!”史进、曹正高声大叫着,紧跟杨相而去。
接着杨家庄客和曹正手下刀手也吼叫着追去,招来的十三条好汉慢了一步,脸色涨红的奔了过去,后面的流民见主心骨都走了,也盲目的一起跟上。
“啊!”邹氏叔侄挤在人群中,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们一伙人冲向火海。
邹润脑后瘤子涨红,邹渊眼角抽了抽,猛地大叫:“勇者生,怯者死!”当先带着侄子和几个赌徒奔出人群。
见到已经有上百人冲了出去,踯躅不前的剿匪队伍勇气顿生,纷纷跑了出来,带动更多的人随行。挤成一团的人群如决堤的洪水般,一起向熊熊大火涌去。
杨相全速奔到火墙前,感受到了炽烈的高热,心中虽惧却也顾不得了。双足用力,‘嗨’的一声,激发出全部潜能,像跳远一样,一个蹦子跳了两三丈远,直接从火焰中穿过,落到了火墙的另外一边。
他在地上一滚,卸去前冲的力道,跪在地上赶紧查看身上,衣服着火了,顺手扑灭。地面上是烫人的灰烬,杨相忙站起身来向外侧跑去。
“季三思在此,鹰犬受死!”旁边一声大喝,一个白脸的年轻道士挥剑来斩。
杨相举刀架住,用力掀开他的剑,一刀斩下,季三思被劈的身子歪斜。二人打做一团,季三思招架不住如`狼`似`虎的杨相,连连后退。
这时史进等人也跳了过来,一起来围攻,季三思怪叫一声:“哎呀,鹰犬手段厉害,我受伤了!”捂着左臂便逃。
毒焰鬼王等人分散在火墙各处放火,见火墙竟然被突破了,大惊之下,急忙赶来支援。可是还是慢了一步,火里跑出来了几个猛人,季三思已经被打伤逃走。
“呔!狗贼敢伤吾师弟,纳命来!”毒焰鬼王抡着宝剑,大红袍在热气中鼓荡,像团烈焰般猛扑杨相。
杨相见到毒焰鬼王杀来,心中一跳,凝神运气,全力相迎。史进和曹被剩下的道士水贼敌住,其他官兵刚闯过火海,忙着灭火来不及支援。
杨相单斗毒焰鬼王!
二人过了几招,杨相发现毒焰鬼王的武艺不如他,但是怕他妖术,不敢轻敌,出招异常谨慎,只守不攻。
“死吧!”毒焰鬼王见逃出来的官兵越来越多,心中大急,喝了一声,又故技重施。
只见他左手向杨相击出,杨相凝神细瞧,果然看到一股青烟从大袖里喷出,想躲时已经来不及,一下就被笼罩在其中。
“糟糕!”杨相身处青烟中,心神一震,忙闭住呼吸,不敢动作,心脏剧烈跳动着,等待赌博开出结果。
仅仅一息之后,只听‘噗’的一声轻响,火光乍现,刺人眼目,效果跟火药被点燃时一模一样,杨相又一次变成一个大火球!
“我擦!”饶是杨相已有心理准备,见到如此猛烈的燃烧,也恐惧不已。
他有些慌了,不知道火浣衣能不能挡住,手忙脚乱的把着火的衣服扯了下来。火焰随着衣物落地,露出身上灰黑色火浣衣,却已无火附身。
杨相上下摸了摸温热的石棉服,狂笑不已:“哈哈哈哈,什么鸟妖术?被老子轻易破掉!”
毒焰鬼王和几个手下见状都傻眼了,他们从没见过中了毒火道术还能安然无恙的人!
“毒焰鬼王的妖术被我破啦!”杨相举刀向天,高声大吼。
此时剿贼官兵陆陆续续从火中跃出,满地乱滚的灭火,他们可没有杨相的防火装备,全部被燎光了头发,烧着了衣服,满身燎泡。
刚扑灭身上火焰的众官兵一身黑灰,浑身疼痛,大都坐在地上缓气,听到这个消息齐声欢呼起来,顿时士气大振,奋力起身都来厮杀。
众人死里逃生,满腔怒火,见了放火的恶毒道士,恨不得生噬其肉。狂怒之下,战力飚增,就连最胆小的民夫也面目狰狞的抢过来砍人。
几个贼人抵挡不住,转身便逃,逃的慢的瞬间就被疯狂的官兵砍成肉泥,毒焰鬼王见势不妙就往芦苇丛里钻,杨相紧追不舍。
鬼王跑了几十步,见甩不掉追兵,哇哇大叫道:“狗官兵欺人太甚!看我的毒火道术!”忽地一抖袍襟,左手一伸,又一股青烟喷了出来。
杨相见状忙停下脚步,双臂一张,拦住身后之人道:“危险,不要过去!”
那道青烟弥漫开来,堵住了道路,其他等人不敢上前,杨相迟疑一下,一个人闯了进去,带着一身火继续追击。
毒焰鬼王见法术又失灵,大骂一声,返身继续逃命。刚拐了个弯,便见前方有两个人拉拉扯扯的从芦苇荡里爬出来,定眼一瞧,却是季三思和慈航尼姑。
那慈航尼姑衣冠不整,满身泥污,用力摇动被季三思抓住的手臂,嘴里叫着:“我不走,我要回去找鬼王。”
季三思硬拽着她说道:“我师兄本领高强,一定能脱身的,我们先走,不能拖累他。”
二人没有看到身后的情况,季三思拉着尼姑又要往芦苇荡钻去,毒焰鬼王招手叫道:“三思,我在这!”
慈航尼姑一见他,惊喜异常,甩开季三思朝毒焰鬼王跑来,抱着他泣道:“奴家还以为……呜呜。”
季三思看着那女人,脸上肌肉抽搐,强笑道:“师兄,你没事就好。”
“嗯,此地不宜久留,快走!”毒焰鬼王将慈航尼姑一把推开,瞪着她道:“你自己跟上,落在后面我也顾不了你。”
说着撒腿就走,慈航尼姑呆了一呆,急忙快步跑着跟上他。季三思见她跑不动,叹了口气,又过去拉着她的手,三人一起狂奔。
慈航尼姑的鞋早就陷在泥里了,光着脚在野地上一瘸一拐的跑,满脸的痛苦,不住叫唤道自己跑不动了。
毒焰鬼王嫌她拖慢了行进速度,不耐烦的骂道:“你这贱`人真是麻烦,想拖死我们不成?”
回头一看追兵又出现了,忙对季三思喝道:“三思快放开她,我们走!”
说着也不管季三思怎么做,扭头就要走。就在这时,那季三思脸上突然露出阴狠之色,一剑刺出,从背后把毒焰鬼王的大腿刺穿!
“啊!”毒焰鬼王惨叫一声,一个嘴啃泥扑到在地,摔的晕头转向,满脸是血。
等清醒过来,抬头再看时,眼中映出的却是季三思背着慈航尼姑急急逃窜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