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尚书府,被陈尚书一巴掌打倒在地的宁一郡主愣愣的捂着脸,半天才缓过劲来,不敢相信的看着陈尚书,眼里满是悲伤与失望,却在看到陈尚书颤抖的手的时候,哭了出来。自她到了尚书府,陈尚书就一直把她当做亲生女儿一般来看待,虽有严苛,却也不乏柔情,这还是他第一次动手打她,还打得那么的狠。
见宁一郡主被打得愣怔了,陈尚书心里也不好受,只她这次的祸闯大了,惹谁不好,偏去招惹丞相的掌上明珠,那可是连圣上都疼爱有加的天之骄女啊。
若只是寻常拌嘴,也就罢了,横竖是女儿家的小心气,算不得什么,但宁一郡主竟然推平乐公主落水,险些害了对方一条性命,又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他又如何能不气?气痛了心,恨不得打杀了她,却还得想办法保她,毕竟她是夫人的外甥女,也是他挚友南康王唯一的血脉,要他看着她就这么毁了,实在是不忍。
“老爷,当心气坏了身子。”陈夫人心疼宁一郡主,但更心疼她的相公,她还是第一次见陈大人气成这个样子呢,想来是无法保全宁一郡主了。陈尚书看着夫人鬓角的白发,微微一叹,道:“夫人,明日一早就送她到南山寺里静修吧。”
“老爷,这……”南山寺是有名的尼姑庵,也是远近闻名的不德之女的静修之地,宁一郡主这一去,怕是只能长伴青灯古佛,了此一生了。陈夫人知宁一郡主的事不能轻拿轻放,却也不曾想过宁一郡主小小年纪就要葬送了一生,心下为难,却在看到陈大人眉眼间的疲惫时,点了点头,无力道:“一切任凭老爷做主!”
“呜呜呜……”宁一郡主哭得越发厉害了,跪爬到陈尚书脚下,哭求道:“姨父,阿宁求您了,不要送阿宁走啊,阿宁不要做尼姑,阿宁不要做尼姑!姨父,阿宁错了,阿宁错了,阿宁真的知道错了,求姨父念在阿宁年幼不知事的份上,饶了阿宁这次,阿宁不要做尼姑啊,求求您了,姨父,阿宁求您了哇。父亲,父亲,您在哪里啊,救救阿宁,救救阿宁,阿宁要做尼姑了,您为什么还不来?”
宁一郡主哭得让陈夫人也流泪了,上前扶起她,有心劝说几句,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陈尚书背过身,用袖子擦了擦泪,他何尝忍心,但不这么做,等丞相上门问罪,怕是宁一郡主就真的完了,他这也是没办法,到南山寺暂避一二,等风头过来,再给她寻个人家嫁了,嫁得远一点,也总能保她一条性命,度此余生。
“姨妈,阿宁不走……”宁一郡主哭倒在陈夫人怀里,哭得陈夫人那叫个难受,但她又能怎么样,这次事关人命,便是那人身份不显,也不能轻易了事。
不然传出去,陈大人该如何在朝堂上立足,那些恨不得陈大人死的政敌,又该如何见缝插针,肆意陷害?陈夫人深吸一口气,抱紧宁一郡主,道:“平乐公主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般害她,事出有因,你不会无缘无故的向她发难的。”
宁一郡主一听,想起她在陈二公子书房偷看到的那些画卷,咬咬牙,却是道:“姨妈,让二表哥娶了阿宁吧,阿宁不要做尼姑,阿宁要嫁给二表哥,若阿宁不能嫁给二表哥,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了,姨妈,您真的忍心看着阿宁去死吗?”
“你……”陈尚书刚缓过劲来,却又被宁一郡主气到了,这说的什么话?
“你伤平乐公主,是为了言儿?”陈夫人不愧是稳坐正室夫人之位多年的女子,一听,就琢磨出了是怎么回事,也只有这样才能解释得清宁一郡主为什么要对从未交集过的平乐公主出手,还是死手。宁一郡主的心思,她一直都知道,但她却更清楚二儿子的脾性,不喜欢的人是绝不会娶回家的,她不想为难儿子,也不想以父母之命逼儿子,怕日后逼出一对怨侣搞得家无宁日,才会一直装聋作哑。
却不想宁一郡主竟偏执至此,因心上人另有所属,而下此狠手,幸亏平乐公主平安无事,不然,真不知道陈府会变成什么样。想起平乐公主,陈夫人却不得不承认她儿子眼光好,那样一个倾国倾城的美人,也只有她儿子能配得上了。就是不知儿子是从何时起就对平乐公主情根深种了,而平乐公主又是怎么想的。
陈尚书听得夫人的问话,也明白过来了,却是越发生气,直骂宁一郡主糊涂。
“我不会娶你!”一道低沉的声音响起,引得房内三人侧头看去,却是刚从丞相府回来的陈二公子,不知他在外面站了多久,又听到了多少。宁一郡主一见陈二公子就想扑过去,却被陈夫人拦住了,这个时候,就不要再闹腾下去了。
陈二公子目不斜视的走到陈尚书面前,轻声道:“父亲,儿子有话要说。”
陈尚书摸摸胡子,带着陈二公子去了书房,走之前吩咐夫人尽快把宁一郡主送去南山寺,还得派婆子看牢了她。陈夫人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在她怀里哭得快断气的宁一郡主,却是唤了身边最得力的嬷嬷进来,要嬷嬷看好宁一郡主。
“你说什么?”书房内,陈尚书一脸惊讶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陈二公子,道。
“父亲,此事既已发生,儿子就得对平乐公主负责,还请父亲成全。”陈二公子说着,耳朵红了,那时在水下是他先一步找到了平乐公主,但平乐公主挣扎得太厉害,他为了抓住她,费了一番力气,也抓错了某个地方,轻薄了她。五公子游过来后他就把平乐公主交给了五公子,让五公子带平乐公主上岸,在庶出哥哥的怀里,总好过在他的怀里,事关平乐公主的名誉,由不得他不慎重行事。
水下之事,除他之外无人知晓,但他已经碰了平乐公主,自是要负起责任的。
陈尚书摸着胡子,沉吟了片刻,道:“你是在什么时候动了这个心的?”
陈二公子脸红了,想起那仅有的两次交集,虽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还是老实的回答了。陈尚书看着二儿子的猴屁股脸,半晌,笑道:“你小子真能藏!”
可不是嘛,这二儿子平时看着就像个闷葫芦,何时见他大笑过,更让人担心他以后情窍不开,内宅难安。却不想他竟小小年纪就开了情窍,还默默惦记着人家这么多年,就是不知没有这落水一事,他是要等到平乐公主十六岁才开口,还是要一直拖着,直到没法拖了,才说出口。想着,陈尚书摇摇头,道:“这个有点难办,平乐公主那般的出众,想要求娶她的青年才俊不知凡几,你有何胜算?”
“父亲尽管去提亲,剩下的交给儿子!”陈二公子说着,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似乎是胸有成竹了,陈尚书权衡利弊了一番,就带人去丞相府提亲了,要是真能把丞相的掌上明珠娶进陈家,陈尚书也算是终于胜了丞相一回,吐口恶气。
宁一郡主在陈府向丞相府提亲的时候就已经被送到南山寺了,丞相的心气刚顺了些,却又被带着媒人上门的陈尚书气红了脸,一个茶杯把媒人砸了出去。
陈尚书颜面无光,却跟丞相杠上了,非要替二儿子娶到平乐公主不可。
陈府向丞相府提亲的事闹出来后,心急的太子就跑去求了圣上,要娶平乐公主为正妃,他的正妃前年因病去世,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人选补上,现在正好了。
平乐公主现在也及笄了,不再是当初的小女娃,太子想要娶她,便是年岁相差大,也不碍事,正妃之位许给天之骄女的平乐公主,自是不算亏待她的。
皇后这时才知道儿子的心思,震惊之余,却决定破坏这件事,因为她不想让心思单纯的平乐公主卷入皇储之争,且以平乐公主的脾性,是不适合太子妃的位置的,就私下里跟丞相夫人透了气。丞相夫人心惊太子这么多年都不曾放下过平乐公主,慌乱之余,没有感到一丝动容,只觉得可怕,就找了大儿子来商议此事,已经入朝为官且小有成就的大儿子却是要她说动丞相,允了陈府的这门婚事。
“那宁一郡主入了南山寺,一向待她亲厚的陈夫人怕是会为此恼了乐儿,即便这是宁一郡主咎由自取,不关乐儿的事,也难保陈夫人不会迁怒于乐儿。这乐儿嫁过去,怕是要受苦了,你又要我如何忍心,难道就没旁的人选了?”听完大儿子的话,丞相夫人却蹙起了眉头,没了往日的冷静自持,有的只是为母的忧虑。
“便是有,也来不及了,当断则断,不趁这个时候定下乐儿的婚事,等圣旨下来,就说什么都晚了。”身为嫡长大哥,这个已经长出了小胡子的男人又怎能不心疼平乐公主,但眼下只有陈家这条捷径了,毕竟圣意难测,谁知会发生什么。
而被记挂的平乐公主此刻却在五公子的监视下,艰难的喝下一碗苦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