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天之下能够上得了玄天门又被人称为”大和尚”的,只有极北之地的静宗。静宗的开山祖师是个苦修的和尚,去往终年酷寒的极北之地只是为了求终极涅槃。
不料,无心插柳柳成荫,未曾得道成为菩提舍利,却悟道了上三焦经脉的法门,作成了至阳至纯的心法,能够抵御极北之地的寒冷。
静宗承袭锦州大陆上的净土宗佛法,宗门内修行的佛修皆持戒修行,又以六卷《净土论》为宗门范本,形成了其特有的法门,虽说不能独步天下,却自成一格,与世无争。
静宗现任宗主道胜大师更将静宗对外的出入口封闭,并取消了接引主持的身份,宗门弟子仍旧方便进出,可外来者想要通过极北酷寒之地找到静宗却不再那么容易。
算起来,息揽舟也有三四百年上没有见过任何静宗的门人了。听见子泪这么一提,他倒是来了几分兴趣,而且是个能让子泪露出那样吃瘪表情的人,就更叫息揽舟来了兴趣。
因为子泪怎么看都太欠揍了一点。
“……总之你别管了,干不干一句话!”子泪有些羞恼,尤其是他玲珑心思,怎么会不知道息揽舟心里在想什么,偏偏想起那个和尚,他又没有办法。
“当然要干,”息揽舟难得带了戏谑表情点头,“能让你如此恼羞成怒的人,我确实想见一见。”
跟着子泪往山上走,玄天门的亭台楼宇不像是一个修真之门倒像是一座固若金汤的城池,里头不仅仅有固定班次巡逻的门人,更有各种各样的守备器械,和种种机关暗道。
“守备做得真好,玄天门倒是十分谨慎。”霍同鸥感慨地看着这里的一草一木,玄天门甚至在草木之中都做了文章,相生相克的四五种草植放在一处,若是少有不慎走错了路,就是剧毒。
“你怎么不说他们做了亏心事,害怕半夜鬼敲门呢?”子泪弯了弯嘴角,十分不客气地反问。
霍同鸥只是不要意思地低下头笑了笑,并没有与子泪争辩。
知道子泪就是这样的性子,息揽舟主动开口换了个话题:“那个香炉我看玄天门宝贝得紧,你是怎么找到它的所在的?”
“找?”子泪不屑地哼哼,“若非此事难了,息揽舟,你真应该去我们忘忧谷看看。我们谷里头出来的人,想要知晓天下事,根本用不着找。”
息揽舟只是笑笑,没有多说什么。
子泪看了他一眼,眼眸之中闪过几丝惊异的神色,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过头去往前带路,却又不知为何开口解释道:“师傅留下的手札里头有写,说玄天门历任宗主会从上任宗主手中集成三件东西,法器、令牌和一间密室,而这间密室里头就藏着玄天门的各种法宝。师傅曾经游历天下,自然对此处记载详实。我也不过是……试一试。”
原来如此,息揽舟了然地点点头:“想来如今的皓轩尊者并不太看重那个香炉,所以过了那么几百年,东西还是在那里没有改变。”
“呵,”子泪无可无不可地勾了勾嘴角,“也不知是他的不幸还是大幸。”
对于想要称霸天下的皓轩尊者,一个香炉,就算能够起死回生,在他眼里也没有什么价值,但是若真能复活,那皓轩尊者确实放弃了一个很了不得的东西,毕竟天下间有那么多曾经不可一世的大能。
不一会儿,子泪就带着息揽舟他们在玄天门当中辗转找到了那间传说中的密室,看着眼前四方屋檐青砖碧瓦的堂屋,息揽舟皱了皱眉,似乎有些意料之外,用来藏秘宝,这样的房间似乎太过简陋了一些。
子泪站在那堂屋门口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犹豫什么,他不敢走进去,却又不太敢推门进去,这样踟蹰不前的子泪倒是很新鲜,息揽舟也不催促,只是打量着这个玄天门隐秘的地方。
这里看上去简陋得很,四周种植着五六株桃花,不同于玄天门其他黑色为主体色泽的建筑,这间堂屋是青瓦白墙,看上去甚为明显,一点儿没有“密室”应该有的秘密性。而且眼下初春时节桃花绽放,红色的桃花如此惹眼,息揽舟就不明白了:
“你确定玄天门真的将密室放在此处?”
“很突兀是不是?”子泪耸了耸肩,“我一开始找到的时候也是这样想的,但是小美人,你不要以为这就是他们密室的全部,所为十方天地,各现千百种像,你所看到的不一定就是它本来的模样。”
“阿弥陀佛,看来道友你已经悟到了,善哉善哉。”
这时,忽然又有一个人的声音夹杂进来,那声音沉稳厚重,像是真的到达了佛寺之内,大雄宝殿中。可见此人道行修为精进,已经将佛法融在自身,看来在佛修里头已经是有所成的高僧。
息揽舟回头,果然看见在一株桃花下头盘腿而立的一位青年佛修。他身上穿着一件青色为主的百衲衣,僧袍洗得有些发白,他手上拿着一串浅白色的佛珠,莹莹散发着白色的光。
“阴魂不散!”子泪哼了一声之后,却后退了一步做出防御之姿。
看来这位就是子泪所说的那位麻烦人物了,而那佛修看见息揽舟的目光,也是温温和和地对息揽舟颔首:“和尚,尚无欲。”
尚无欲?
息揽舟皱眉,他虽然很多年没有见过静宗的人,但是对静宗的事情和宗门内的人总算是了解,可是他怎么不知道静宗里头出现了这么一个人物——
方才他已经用灵识探过,尚无欲少说也是明心期的修为,明心期修为的佛修,在天下也该有名,且明心期之后便是渡劫期,只要是渡劫期就会需要进入青霜山的灵脉之中,为何他从未听过尚无欲之名。
“道友你也不必对和尚太过戒备,”尚无欲站起来,他天生一张笑面,就算不笑的时候也看上去慈眉善目得很:“只要道友你归还你从我这里取走的东西,和尚便不再跟着道友。”
他这话说得客客气气,可是却在无形之中有一股子的戾气,叫子泪面色变了变。
咬牙,子泪冷哼一声:“和尚,你我本来是各凭本事,你为什么就说那东西就是你的?难道你叫它,它就会答应你吗?”
“阿弥陀佛,”尚无欲站起身来,摇摇头道:“施主你这话就太过强词夺理,和尚守在那里少说也已有五百余年,好不容易得了那么一株花,却被施主夺爱,和尚是说什么都不能答应的。”
“哼——”子泪扁了扁嘴道,“你们佛家讲究的是佛缘,你等了五百年最后没有得到,就说明你和这朵花没有缘分,而我一去就能够得到,难道不应该就是我的么?”
“施主能言善辩,和尚不是施主的对手,”尚无欲一直捻动的念珠此刻不动了,他淡淡一笑,冲着子泪做了一个拈花手,道:“只是和尚一定要取回那东西,得罪了。”
眼看一场恶战在所难免,息揽舟拉着霍同鸥往后退了两步,本想要他们互相缠斗,可是子泪却忽然开口:“青霜山的道友,你们原本答允助我一臂之力,如今事到临头怎么反悔了?!”
他这么一说,尚无欲便又将目光转过来,审视着息揽舟和霍同鸥。
“歌墨舞是一柄利器,而息施主短短时日内突破两阶层进入渡劫期,又能得到霄阳真君遗迹中的宝物,加之身上有无古一剑,小僧不是你的对手。”
尚无欲说的坦然,却叫息揽舟和霍同鸥有些窘迫。
“大师谬赞,”息揽舟无奈地站出来,“只是在下因为一些私事与子泪有约,虽然不知大师和子泪之间有什么过节,也只能帮他。且希望大师能够知难而退。”
“和尚确实不是施主的对手,”尚无欲还是笑眯眯的,“但是和尚也有本事要施主你们想要做的事情做不下去,到时候,和尚便可乱终取胜。”
说着,尚无欲动了动手,地面便剧烈地开始震颤起来,若是再大的响动,必然要惊动了玄天门人。
“小人行径!”子泪狠狠地瞪了尚无欲一眼,然后冲息揽舟和霍同鸥摊手:“呐,你们看见了,就是这样的状态,如果我要取得我想要的东西,然后帮你去救你师弟的话,就必须要处理掉这个烦人的和尚——”
“在此之前,”息揽舟确实也跟着动了动来到了子泪旁边,甚至召唤出了手中的无古剑来,“子泪,我想要知道,你和这位大师到底在争夺什么?”
子泪抿了抿嘴唇,轻哼一声,道:“我能和北地静宗争夺什么,不过是一朵花罢了。”
“花?”息揽舟倏然变了脸色:“七叶莲笙?!”
“阿弥陀佛,”尚无欲又道了一声佛号:“息施主博闻,只是可惜,七叶莲笙百年前便已绝迹于极北,和尚与这位子泪施主争夺的,只是七叶莲笙的种子。”166阅读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