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汀放下心来，让德叔把陈医生送出去后，便推开门准备进去看看自己的弟弟，然而，忽然想起了什么般，他于是又扭头看向一直守候在房间外面，因为担惊受怕了一夜面容有些苍白的戚墨怡。
想了想后，他朝她招了招手，“你也跟我一起进去看看吧。”
戚墨怡一愣，而后有些受宠若惊，又有些惊喜，连忙跟了上去。
房间里，脸色惨白得毫无血色的裴渊闭着眼睛安静地躺在床上，此时的他再没有了平日里那种让人敬畏的，仿佛超脱尘世之外的气息，而是脆弱的，苍白的，仿佛一个不能触碰的梦，一碰就碎。
戚墨怡心里顿时就揪在了一起，很用力地忍住，才没让眼泪掉下来。
裴汀检查了一下裴渊的状况后，正要给他掖被子，发现他的睫毛微微颤了几下，而后慢慢地，慢慢地一点点睁开眼睛。
裴汀一喜，柔声唤道：“小渊？”
渐渐清醒过来的裴渊蹙着眉，似是有些难以忍受伤口上的痛感，闷哼了一下。缓了好一阵后，他缓缓抬眼看向裴汀，沉默了半晌，才用有些虚弱的声音道：“古越这次派的人，全部都注射了devil的真品。”
裴汀一愣，正想说话，忽然意识到房间里还有第三个人存在，于是他回头看向了戚墨怡。
裴渊顺着自己大哥的视线，也看向了站在床尾，一直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担心和害怕，不让自己表现出来，眼睛却偏偏有些红肿的戚墨怡。
戚墨怡发现这两兄弟都看着自己，特别是裴汀，虽然没说话，但眼神却充分地表达了“我们现在有事要谈请你赶紧离开”这一意思。于是她最后看了床上的裴渊一眼，确定他似乎是真的没事了，这才怀揣着一颗稍稍安定下来的心识相地离开房间，把空间留给他们，末了，还很主动贴心地帮他们把房门给关上。
关上门后，戚墨怡有些无力地靠在门上，觉得脑子里那根一直绷紧到极致的弦松下来后，就有种身心俱惫的感觉。
不管如何，裴教授没事就好。
可是……一想起他们刚才的眼神，就忽然间觉得，自己和他终究不是一个世界的，他的世界并不欢迎自己的闯入，所以很多事情，是她不能触及和知道的。
她和他之间有着巨大的，难以跨越的鸿沟，不是她单方面的努力，就能够弥补和填平的。人家愚公移山还有子子孙孙帮忙呢，反观她，一个人孤军奋战，顶多有个安泽当前车之鉴，而且更惨的是，她之前就已经被人家无情直接地拒绝了……
真真是辛酸。
戚墨怡有些自嘲地笑了笑。
见戚墨怡离开了，裴汀于是重新看向裴渊，皱起了眉头，“你是说，古越这次派来暗杀你的人，全部都注射了devil的真品？”
裴渊点头，表情变得有些凝重。
“注射了真品的人很棘手，身体力量的增幅太大，底子稍好的人，只要能够完美地运用这些力量，甚至能和奥丁的一些职业杀手相媲美，而且更恐怖的是，他们还有一种免伤害性，药效发挥期间，只要不是一击毙命的伤，他们的身体无论受到了什么伤害，都不会死亡，反而愈战愈勇。”
裴汀一愣，而后脸色变化起来，沉默了好半天，才颇有些感慨地道：“研发出这种药的人，要么是个天才，要么就是个疯子。”
怪不得，怪不得裴渊和奥丁排行榜上的第五的夜鹰会被逼得那么狼狈，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裴渊淡淡地道：“所谓的天才，本就都是一群疯子。”说着，他试着坐起来，却因为不小心扯到了胸口的伤口，疼得忍不住“嘶”了一声，脸也顿时一白。
裴汀连忙过去，扶着他坐起来靠在松软的枕头上。
“哥，古越此次针对我的暗杀行动失败了以后，他不会就此善罢甘休的。我担心他会因为害怕我把devil的秘密抖出去，把目标从我身上转移到整个裴家上，谋划更大的阴谋，提前对裴家出手，所以最近，你一定要小心一些。”裴渊有些担心地看向自己的大哥。
裴汀“嗯”了一声，“放心吧，我自有分寸，古青厉和整个古家都不能把我怎么样，更何况是他。”
…………
谈话结束后，裴汀打开门，发现之前明明已经离开的戚墨怡正默默地站在门口，大概还是很不放心裴渊。
他的出现似乎吓了她一跳，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自己，动了动唇，一副无所适从的不安模样。
裴汀沉吟了一下后，声音难得温和地朝她道：“那么担心的话，就进去看看吧。”
说完，他便姿态淡然地扬长而去。
戚墨怡在原地愣了几秒，而后连忙冲进了房间。
此刻的裴渊正靠坐在床上闭眼假寐，眉头微蹙，精神不是很好。
看到这样的场景，戚墨怡又是一阵心疼，她放缓脚步，慢慢地，慢慢地走到床边，仿佛害怕自己的出现打扰了他的清静。裴渊似是早就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微微睁开眼睛，淡淡地看向她。
这一刻，戚墨怡的眼泪几乎决堤，她眼睛通红地看着他胸口上缠着的一圈又一圈厚厚的绷带，唇瓣颤抖了好一会儿，才发出声音来，“你，你没事吧？是不是很疼？”
听到戚墨怡声音里难以掩盖的浓浓哭腔，裴渊只觉得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像是被什么触及到了一般。看到她充满红血丝的眼睛，以及她眼眶下的一圈青黑，憔悴得明显一夜未睡，他不由更加动容。
这只小狐狸，就这么担心了一整晚么？
这么想着，沉默了片刻后，他扯起嘴角勉强地朝她浅笑了一下，微微招手，示意她过去。
戚墨怡连忙乖乖地凑了过去，然后，出乎意料地，他伸出宽厚的大手，轻轻地在她的头上拍了拍，不知为何，有种宠爱和纵容的意味。
“没事了，不用担心。”
一晚上都没哭的戚墨怡听到他用一种淡然的语气说出安慰的话语后，一愣，然后不知怎么回事，只觉得眼睛一热，鼻子一酸，眼泪就这么突然夺眶而出了，而且一掉就开始没完没了，怎么都止不住，很快就把她的脸颊沾湿了。
裴渊怔愣了一下，而后忍不住笑了，放在她头上的手顺势轻轻下滑，抚向她的脸侧，轻柔地给她擦掉眼泪。
“别哭了。”
戚墨怡无声地哭着，越哭越凶。
之前积累起来的所有担心和害怕仿佛都在此刻猛然爆发般，让人难以承受。
见她哭得仿佛没有尽头，终于，裴渊轻叹了一声，败了一般，“我真的是见不得你哭啊，偏偏你还是个水龙头，哭起来就没个头，你看看，这眼泪简直都快把我淹了。”
戚墨怡哽咽着道：“可是……忍不住……你，你被背回来的时候，身上全是血，都快吓死我了，看到你那样，我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只能干着急，真的很难受。”
裴渊就笑，“谁说你什么都做不了帮不了的？我伤成了这个样子，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恐怕要你来好好照顾了。”
戚墨怡愣了好一会儿，而后破涕而笑。
与此同时，古家名下的某房地产集团，办公室。
古越站在偌大的落地窗前，手里拿着一杯红酒，慢悠悠地晃荡着酒杯，看着渐入夜幕的帝都匍匐在他脚下的景观。
公司的总经理在一旁恭敬地报告着集团近一个季度内的盈利，古越漫不经心地听着，没多久，就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总经理于是诚惶诚恐地退下。办公室重新变得清静起来，古越喝了一口红酒，看着远处的景色，一向端正却总透露出一股阴冷的五官有着一层阴影，让人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旁边的心腹见自己的老板在窗前站了半天都没有什么动静，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叫道：“大少爷……”
古越抬了抬手，用手势阻止了他后面的话，声音里透露些许古怪，“我再确认一遍，那些注射了真品的人，无一例外，都死了吗？”
“没有任何存活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