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听到夜辰发话,吉尔斯也收起了玩闹的心思,虚晃一招,让过一匕之后,左手突然滑蛇般游过对方的匕刃直袭后背。对方大吃一惊,连忙转身,却不料一颗拳头突然砸在他胸前,庞大的力道打得他连连后退,最后还是几名骑士垫在他身后当了肉垫才停下来。
对方是圣殿的人,吉尔斯下手还是很有分寸的,一拳将对方击退后就收了架势,微笑着回到了夜辰身边。这一幕在对方眼里自然又是不怀好意的表现,骑士们狠狠地盯着他,骑士长的脸色也不好看。这一拳虽然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在部下面前输给敌人,可没有什么比这个更丢脸的了。
吉尔斯不会把他放在眼里,夜辰同样不会。双方既然罢战,他也就没理由继续留在这里了。谁知脚步刚一抬,一个声音就突兀地掠过他耳畔。
“殿下,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吉尔斯好奇地追寻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个金发的年轻人坐在马上,脸上笑盈盈的,他纵马缓缓向前,向他们二人走来。
这是一个很养眼的年轻人。通俗一点来说,就是帅气。纯白的衣袍在空气中猎猎作响,袖口镶着金边,背后更是绣着一个大大的金色独角兽,随着衣服的摆动变得活灵活现起来。金色短发暴露在晨雾中,像是给这片尚未苏醒的混沌世界带来一丝光明,脸上带着讨人喜欢的笑。
但吉尔斯显然更注意他身后的五名骑士。年轻人纵马走动的时候,他们并没有跟在他身后,只是默默地站在原地,沉默得像块石头。但就是这五块石头,吉尔斯却嗅到了危险的味道。
然而,这一切对夜辰来说,却跟方才见到那些骑士没什么区别。他的眼神是平淡的,脸色是平淡的,就连喝酒的手也没有丝毫停顿,一口接着一口饮下,除了眼睛看着那个年轻人,他面对的仿佛就是一片空气。
年轻人在离他两米远的地方停下了。他看着穿着邋遢的夜辰,笑容和煦如阳光,丝毫没有因为双方的气质差异显露半分鄙夷。但在所有人眼中,他已经把夜辰比了下去,而且是天与地的差别。
年轻人的到来为骑士长带来几分底气。他甩开部下的扶持,对着年轻人深深地低下头去,沉声道:“大人,我……”
啪!
骑士长的话还没有出口,年轻人的巴掌已经扇到了他脸上。没有多大的力道,却让骑士长整个人愣在当场,捂着通红的脸颊,脸上闪烁着错愕与惊讶。
年轻人温和地说:“那就记住这一巴掌,下次就不会再犯了。”
他的语气与他的笑容竟是如此和善,和善得让吉尔斯仿佛看到了另一个夜辰。他可没忘记,刚才就是这个脸上挂着笑的年轻人扇了骑士长一巴掌,令他在部下面前受到了更大的侮辱。
圣殿出来的,性格都是这么扭曲吗?吉尔斯不由看向夜辰,心里泛起了嘀咕。
骑士长脸上的肌肉抽搐着,脸色从白由青不断变幻,最后慢慢趋于平静。他对着年轻人深深鞠了一躬,退到人群中。大家的脸虽然都绷得紧紧的,但骑士长知道,自己的威信已被这一巴掌破坏得一干二净了。
夜辰终于开口了:“你是在我面前彰显你的官威吗?”
“哪里。”年轻人笑着说,“家父常常向我提起殿下的为人,让我事事都要向殿下学习,我虽然年纪尚轻,却也对殿下心生向往,哪里敢在殿下面前抖威风呢?”
这句话说得好不厉害。明着是在夸夜辰的为人,实际上却是明褒暗贬。吉尔斯顿时变了脸色,他直觉感觉这个年轻人不简单。但他也没急吼吼上去表忠心,只是看着夜辰的表情,猜测着他下一步的动作。
夜辰沉默了。他顿了一会,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走了。”
“呵呵,祝殿下此行顺利,武运昌隆!”年轻人呵呵笑着,示意手下给二人让开了一条路。当夜辰走出这条道时,年轻人的声音又从后方传来:“殿下,朵尔城全看您了!”
夜辰像是没听到似的,头也不回,吉尔斯却敏感地感觉到一股强悍的力量由脚下掠过,闪电般延向后方。
轰轰轰轰轰!
像是平地起了炸雷,黄土漫天,混杂着马匹的嘶鸣与人的惨叫。他骇然回头,发现方才还平坦的大道突然断成好几截,一条条深不见底的沟壑凭空出现,不幸的落难者疯狂地攀着手边可以抓到的一切,结果往往却是抓着一根草根惨叫着跌进深谷……
灾难来得快去得也快,骑士们惊魂未定的站稳脚跟,望着脚下凭空出现的无底深渊狠狠打着寒颤。那个年轻人虽然没有成为这场灾难的牺牲品,却也被搞得狼狈不堪。金色的头发落满泥土,衣服上也是脏兮兮的,神情也是慌乱不已。
一怒之威,竟至如斯!
吉尔斯不得不惊讶。夜辰却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缓缓回过头来,用那双醉眼打量了一下对方的处境,醉醺醺地说:“走路怎么那么不小心?”
年轻人看着他,眼睛都快冒出火了。就是白痴也知道,这一下绝不是偶然。而在场有能力不动声色改变地形的,除了夜辰再没有别人。
此刻,他真想把夜辰下油锅生煎了。但问题是他没这个本事,不仅他没有,身边任何一个人都没有。哪怕嘴上便宜占得再大,也比不上夜辰一个醉醺醺的眼神。
身边的骑士不敢说话,却死死拽着他的衣袖。年轻人几度都要冲出来,却被部下生生用身体挤了回去。最后,还是骑士长越过人群回了一礼,遮住了被骑士们紧紧包围在最中央的年轻人。大家拼死护着他向布鲁克小镇方向走去,真怕一不小心再惹怒这两个人,大家都没命回去。
吉尔斯哼了一声,目送对方渐渐消失在浓雾中,看向夜辰,问道:“大人,这是什么人?”
“那是戒律门执事杜琛的次子杜威,其他的人,都是杜家的家卫。”夜辰说。
“戒律门执事?”吉尔斯几十年地牢生活下来,多少对圣殿的结构有些了解,不禁疑惑起来,“戒律门不是教宗掌管吗?姓杜的又是从哪冒出来的?”
“当年苏晋叛出圣殿,杜家就很活跃。后来西征又立下大功,收复井岛后,就被任命为戒律门执事。名义上戒律门还是教宗掌管,实际上在各方势力渗透下,戒律门早就成了那帮人的走狗。杜家之所以能掌管戒律门,也不过是那帮人架空教宗的手段罢了。”
夜辰的语气多少有些唏嘘。吉尔斯一个小小死灵师怎能知道这么多秘辛?惊得目瞪口呆。他看向夜辰没有丝毫表情的侧脸,渐渐开始明白夜辰如此不得志的原因了。
千百年来,无数教派以雨后春笋的攻势冲击着原有的教派体系。做为最古老的教派之一,圣殿却始终未被这股洪流击倒,反而随着时间的进展,变得愈发强大。这固然有圣殿人信念坚定与无数人无私奉献的原因,却也跟圣殿跟随时代大流不断革新的制度有着斩不断的关系。从毫无秩序可言的闲散教派,到初有规模的小教派,再到各个小教派被统一成为圣殿,有了教宗,有了管教文职的主教祭司制度,又有了专治军事的十二席与骑士团,令圣殿在不断外来的冲击中渐渐壮大,这才有了如今的规模。
但是,伴随着权力的分化,教宗集权也随之渐渐没落。渐渐的,教宗由一个无所不能无所不管的超级管理,成为各方逐鹿的工具。虽然表面上依然拥有绝对的话语权,但明眼人都知道,早在北伐战争苏晋叛出圣殿,而教宗迫于压力交出圣子选举权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他的结果。而失去最高决策者的圣殿,则不为人知的走向分裂,这却是只有圣殿人而外人一无所知的事实了。
“如果不是圣子必须满足那几个要求,恐怕就是杀光圣殿人,也轮不到我头上。”
夜辰如此说道。一句简简单单的感慨,却已经暴露了如今圣殿内部的格局有多么黑暗。圣子,这并不是什么职位,也不是称谓,而是圣殿人发自内心对神的爱戴。这也是唯一一个从上古黑暗时代流传下来的传统,没有实质上的权力,不会得到任何实力派人物的支持,甚至无法享受供奉,但无论走到哪里,圣子这个名字,都代表着圣殿。
然而,这些人利欲熏心,已经被权力蒙蔽到了连圣子也要染指的地步。而身为教宗一派的夜辰本应是最符合圣子的条件的,却硬生生被对方安排了五个竞争对手。
只可惜,圣子只能有一个。夜辰虽然对这些名头没什么野心,但并不表示他会束手就擒。在遭遇无数暗杀、下毒、阴谋之后,夜辰首次表现出了隐藏于他内心中的残暴——当黑色的刀光一气斩过五个对手的头颅时,看戏的阴谋家们被那扑天盖地的杀气吓得几乎当场失禁。
于是,夜辰被流放了。
今天还有两章~~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