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们的身后，赫然已经是不死生物的天下。圣骷髅、强化恶灵，灰色和白色杂乱地交织在一起，融在这片灰雾中，显得异常邪恶。
它们默默地站在众人面前，一如他们身后的灰影一般，没有丝毫异动。它们身上的奇怪感觉像是某种味道一般，在众人面前缓缓飘过。而更令大家惊恐的是，这种感觉并没有因为穿透他们的身体而停止，仍然默默地前进着，像是无视了他们，不死的目光静静落在了他们的身后。
骑士们没有说话，一种面临死神的可怕感觉紧紧地攫取着他们的心。沉默在队伍中滋生蔓延，大家默契地保持着这股寂静，互相看着，从同伴眼中获取着信心。有人默默地拔出了剑，有人默默地走在了队前……
没有经历过战场的人永远无法体会这种精神。悍不畏死、勇猛无双，那只是人们为骑士的牺牲附加的赞美，真正身处战争的人，是不会在生死关头时刻惦记美女的吻与花朵的。能来到这片战场，面临早晚都要面临的命运，他们只不过比普通人更有觉悟，更加从容，更像一个骑士，然后优雅地走向死亡。
吉尔斯和亚哥尔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奇怪的氛围，他们说不出为什么，但心里总有些许敬畏的感觉，即便站在他们面前的只是一队实力弱小的骑士。夜辰却像是很习惯这种场面，他缓缓站在队前，用漠视的目光扫视着面前的一切。酒瓶早就不知道扔哪去了，空着的右手缓缓摸向刀柄。
这是亚哥尔第一次见到夜辰用刀。在他认识夜辰的日子里，这把刀一直沉睡在刀鞘里从未拔出，亚哥尔还以为这是那些上层人物的仪刀。但事实上，他明显想错了。这把刀并不是什么仪刀，之所以一直没有拔出，想来也是夜辰的傲气，毕竟高手都有傲骨。
夜辰眯起双眼，虽然对手是无血无肉的不死生物，却让他一直空荡荡的右手有了些许寄托。他拔刀出鞘，横在胸前，静静地看着自己的对手——无边无际的不死海洋。
拔刀在手，夜辰整个人都变了：一身懒散气质无影无踪，浑身的酒气依旧冲天，却比剑气更加森然。他嘴角挂着温和的笑容，但隐藏在眼角下的狰狞却暴露了他的本质。
这是一头披着神圣衣衫的野兽！
亚哥尔隐隐有了这种感觉。相比被夜辰救出恶灵冢的一晚，此时的夜辰没有了高高在上的感觉，脱去神秘的外衣，却比之前危险百倍。只是看他一眼，亚哥尔就忍不住心中狂跳。
细长的刀尖高傲地昂起，没有迫人的威势，夜辰穿着一身破旧的牧师袍站在无边无际的不死大军前，用沉默代替言语，用长刀代替意志。
杀！
就在杀意凝到最顶尖的一瞬，长刀忽然有了动作。夜辰高喝一声，哈哈狂笑着向这片没有边际的海洋冲了过去。那张狂的笑声刺痛着所有人的耳膜，就连准备赴死的骑士们也目瞪口呆地停止了动作，呆呆地看着他一个人冲进了不死海。此时，他们没有一个人意识到一个事实：夜辰可是一个人主动冲进去的！
一个人面对大军，竟然还敢主动发起攻击，这似乎不能称之为胆量。但夜辰就这么做了，而且是笑着冲进去的，这可着实让大家震惊了。如果不是亲眼见到，几乎没人能想到人类还可以发出这么可怕的笑声。
喜极而泣！
面对一支大军，在近乎必死的局面下，夜辰的情绪竟然是……喜极而泣？
“疯子……”亚哥尔目瞪口呆，喃喃自语着。
的确，无论夜辰到底在想什么，此刻他的所作所为都淋漓尽致地阐释了“疯子”的含义。这一刻，无论是敌是友，大家心中都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这个人，恐怕比疯子更出人意料！
夜辰刚一冲进敌阵，就被数不清的不死生物包围了。锈迹斑斑的刀、锈红色的剑，无时无刻不从四面八方递来。圣骷髅的白色身躯挡住了他唯一的退路，恶灵们利用灵体的优势穿插在战场空隙，就连空气也被它们围堵得水泄不通。
杀！
无论夜辰主动还是被动，它们都不会有丝毫情绪。这就是不死大军的好处了，无论形势如何、战况怎样，士气这种东西永远不会影响整个局面的进行。它们只会听从一个声音，有了这个声音，它们就可以无所畏惧，战斗到粉身碎骨。
但就是如此可怕的军威，却对夜辰来说没有丝毫影响，甚至反倒成了他情绪的催化剂。他感到精神从未有过的饱满，手中的法术从未如此流畅，整个人都被兴奋所充盈，就像一个三天没吸烟的老烟枪突然得到一盒万宝路——
“杀！”夜辰吐气开声，兴奋之下一刀挥出。黑色的刀光过后，无数圣骷髅当场化为飞灰，恶灵则被一刀砍成了碎片。
一刀之威，竟让他生生杀出一个口子，如此实力让所有人惊悚不已。但不死生物就是不死生物，没有感情的它们是战场上最强的战争机器，即便有这一刀做榜样，它们还是奋不顾身地冲向夜辰。
是的，奋不顾身。
在夜辰压倒性的实力下，它们只能用身体做盾牌，但这并不影响夜辰的心境。在四面八方都是敌人的情况下，一般人可能早就放弃了，但夜辰不同，他渴求的就是酣畅淋漓的战斗，哪怕身上被砍出一条见骨的刀痕也毫不皱眉，只顾着杀敌，完全忘了自己还只是一个人，并不是不死的神。
一分钟，两分钟，五分钟，十分钟……
终于，在三十分钟时，亚哥尔开口了：“我们……要不要先退出去？等会再进来就差不多了。”
吉尔斯看了他一眼，默不作声。这个冷笑话显然没人欣赏，大家可还记得身后有一个敌人，相比这些不死大军，它的威胁可能更大。
当夜辰冲进不死大军中时，那个身影没有动作；当夜辰表现出近乎一边倒的实力时，那个身影依然没有动作。哪怕眼下大家几乎认定夜辰赢只是个时间问题，这个身影仍然没有动作。
到底是真的恃才傲物，还是不死生物的特性令它无法显露情绪？
没人知道，但最大的问题已经交给夜辰一个人，他们之中有一个神父亚哥米，死灵师吉尔斯，还有一队正规骑士，按理来说不必怕这个人。但吉尔斯始终不发一言，面对这个身影，他突然有了种荒谬的感觉：对方就站在他面前，它并不是没有神智，只是像摆弄玩具一样玩弄他们。
一个玩弄灵魂的死灵师竟然对一只不死生物萌生了这样的感觉，吉尔斯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接着，他就迅速肯定了自己的感觉：他所想的，并不是没有道理。而令他念头翻天覆地的改变只有一个理由：对方稍稍前进了一步。
前进了一步，却仿佛连空气也要撕裂。强烈的怨气与死气充斥着整个空间，这股几乎没有形态的“气”形成一股实质的风，将众人吹得站立不稳，就连吉尔斯也必须遮头掩面回避罡风的袭击。而亚哥尔只是迟了一步，脸上就被刮出了一道口子。
“我去，这人到底是谁？”亚哥尔开始拒绝相信这是个不死生物，在他的印象中，这种处于底层的物种似乎还没有足以承载这股能力的躯体。
吉尔斯默然不语。他也开始怀疑对方的身份，如果对方真的是个人的话，如此故作沉默，恐怕里面的内情绝不是一两句话就可以概括的。
但无论如何，他们已经到了不得不战的地步。对手是一个只凭气场就足以伤人的超级高手，恐怕比起那些不死大军，他一个人可能比所有不死生物加起来更加可怕。
骑士们再次开始了无言的沉默，悲壮的情绪感染着所有人。亚哥尔则主动和吉尔斯站到了一起，一直互相看不惯的两个人终于有了第一次合作。但这并不能改观他们在对方心中的地位，只是觉得身边多了一个讨厌的人跟自己并肩作战，有种“就算死也要拉你陪葬”的畅快感。
圣术：联结！
这就是亚哥尔可以使用的所有本事了，当然，这得把身后的断头门图不算在内。他庆幸以自己这不成器的天赋到底还是学到了一点东西，否则被吉尔斯那个讨厌鬼看笑话，可比杀了他还难过。
吉尔斯看了看亚哥尔手中的长剑，不由冷笑了声。吟唱响起，淡淡的黑气过后，两只骷髅出现在众人面前。虽然有可能让这些圣殿出身的“正派人士”反感，但现在这个情况，实在不是他打关系的时候。因为站在他面前的，有可能是整个恶灵冢，也有可能是他有生以来见过最可怕的敌人。
最强这个称号，虽然没有游遍大陆，但吉尔斯已经牢牢套在了对方头上。当然，他也没忘了给身后的夜辰一顶。
谁更强？
没有人说话，因为站在他们的，就是有生以来的最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