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清晨的阳光从大开的窗帘中倾泻而下,豪华的大床上,一名少女被牛筋死死捆住,无法动弹。额上青筋暴起,姣好的面容扭曲得近乎变形,更令人惊骇的是,她的眼珠竟是彻底的白,没有一丝瞳色。就连她的父母看上一眼,都觉得心惊肉跳。
“神父,神父,求求您了,只要能救好她,我艾德森一家生生世世感谢您呀!”秃顶的老男人跪在地上涕泪交零,脑袋在艳红的地毯上磕得呯呯直响。他的妻子更是哭成了泪人,几度想要去抓住女儿的手,幸好被旁边的随从阻止才没有发生惨剧。
年轻的布葛村神父苦笑着:“对不起,这件事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只能尽快上报,交给高等级的神职人员来解决。只是您的女儿被恶灵附身已久,非常虚弱,能不能撑到很难说……”
“神父!你们不是号称神的使徒吗?你一定有办法解决的,对不对?神不可能抛弃他的信徒呀!”
布葛村神父继续苦笑,心里厌烦无比。他可是太记得这位“信徒”对他的“神”有多信仰了,初来乍到那会,艾德森身为布葛村村长,不仅没有给予来自圣殿的他们帮助,反而处处组织村民与他作对,以至于连粮食供应都要从附近的市集采买。可怜神职人员本身就是凭一身热忱做事的,津贴没有多少,一个礼拜下来几乎把他半年积蓄赔了出去。
但是,以圣殿教义来说,这种事偏偏他又不能规避。这让神父情绪糟到了极点。看着眼前哀哀祈求的艾德森村长,他完全可以预料到治好了村长女儿后又会是什么待遇。
没有人会真正无私奉献,神父也是如此。况且事件的严重性的确超出他的估计,神父干脆一推二三五交给上级解决。毕竟他只是个聆听世音解人心结的神父,并非专门驱魔的驱魔人。更重要的是,他也确实没信心对付这个被恶灵附身的女孩。
“艾德森村长,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简单。”神父淡淡地说,“令嫒着魔的时间不久,但附身的却是个非常了不得的东西。我一个小小的神父,没有万贯财富供我使用,也没有忠勇的战士效忠,每天的食物还是散集后留下的那点菜叶……当然,我并没有责怪您的意思,毕竟我一个外来人,村长大人对我有所顾忌,我可以理解。只是……”
亚哥尔顿了一下,苍白的脸色浮现出一丝病态的嫣红:“只要是我可以做的,我绝不推辞!身为神的使者,哪怕无法抗衡,我也要坚守信念……”
年长的艾德森夫妇一脸痴呆地看着亚哥尔神父滔滔不绝,时而慷慨激昂,时而痛心疾首,在宣扬神的教义与痛斥恶灵的恶行后,又展现了自己对神的坚定信仰,讲到动情处,竟忍不住潸然泪下……当然,这跟每天嚼烂菜喝水一样稀的清粥绝对没关系,艾德森村长大人要是往钱上想,那就是庸俗了。他亚哥尔虽然人穷但志不短,“身为神的使者,绝对不食嗟来之食”是他的座右铭,在他圣洁的思想里,金钱就是万恶之首,作用除了救回他们的女儿啥也没有,就应该埋到泥土里活活烂掉……
在亚哥尔神父堪比传销人员的口才滔滔不绝时,杰姆在一旁很好地做着一个尽本职的随从——哪怕就是睡觉,也得站着睡。直到耳边传来大口喝水的声音,他适时地睁开双眼,搀扶摇摇欲坠的亚哥尔神父,用恨铁不成钢又带着哭音的声音叫道:“大人,您怎么了?您不要吓我啊!昨天您还吃了一块青菜的,只不过十天半个月没进米,您可千万不要离我而去啊!”
亚哥尔神父在一番慷慨激昂的演讲后,脸色显得非常吓人,他努力露出一个笑容,尽管比哭强不了多少:“不碍事的。”
“大人……”
亚哥尔摇摇头,用非常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说:“救人要紧,你快去,去镇里……传信,这里有个恶灵需要净化,我们需要人手支援……哇!”
他忽然将头扭向一边,“正巧”让艾德森夫妇看到他大口吐血的样子。干净的地毯瞬间染红一大片,当亚哥尔抬起头来,脸色已是近于死灰了。
“大人……”看到亚哥尔神父这么拼命,艾德森夫妇与杰姆齐声痛哭。艾德森夫妇甚至比杰姆更难过——这人死不死不要紧,他们的女儿可怎么办?
三人抱着亚哥尔哭得撕心裂肺,床上的女孩却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愈发不安。她张牙舞爪,不断向四人发起冲锋,尽管牛筋锁住了她的手脚,但那不顾一切的劲头还是让人暗暗发寒。
啧,这恶灵有点难缠啊!亚哥尔神父偷眼瞥了一下,迅速闭上双眼装晕死状。他可不想因为这个送了命,尤其委托人对自己也并不怎么好。
就在四人即将上演年度苦情大戏的当口,房门突然“嗵”的一声被人踹开,与此同时,一个略带着些许戏谑的声音响起:“是哪个要驱魔呀?”
这话宛如天籁,艾德森两口子瞬间抛弃了亚哥尔主仆一伙,向新希望扑了过去:“大人,是我,是我的女儿,她被恶灵缠上了!”
靠!是哪个王八蛋坏事?亚哥尔和杰姆怒目而视,接着就闻到一股极其刺鼻的酒气。二人厌恶地捂住口鼻,待看清那人的身影后,脸色又瞬间变得煞白。
这是一个男人,准确地说,他是一个看起来很孱弱的年轻人。一柄细长的刀鞘在腰间松松挎挎地别着,随着白色的风衣轻轻摆动,发出喀喀的声响。他很年轻,没剃掉的青胡渣胡乱地粘在下巴上,显得凌乱不堪。长长的头发在空气中摇曳,透出一股黑色的光晕。
这人的真实姓名,亚哥尔其实并不清楚,但他却亲眼见到,在旅途中,一名护殿骑士因为踩了他一脚,被这人生生打得昏迷了三天。其手段之狠,其心性之戾,令所有人闻之胆寒。亚哥尔也因此记住了这个人的样子,只是名字却一直不知道,只有在入册时稍稍瞥见那么一眼,似乎是姓夜来着?
二人实在不想招惹这个狠人,只不过眼下情况微妙,好不容易把这件事赖过去,转眼就要被这猪队友揽回来了,亚哥尔和杰姆气愤不已。他们不停向年轻人打着眼色,企图把力不从心的剧情继续下去。然而,年轻人只是看了他们一眼,就笑着把视线转开了。
“嗯,看来是挺严重的。”年轻人看了眼女孩的情况,就有了个大概的分析,但口气中明显有了余地。艾德森夫妇又惊又喜,问道:“大人,你能救救我们的女儿吗?”
年轻人摇头。艾德森夫妇好不容易见到希望,一下又被打回地狱,于是心情更沉重了。
这一番表现虽然令亚哥尔心惊肉跳,但好歹预想中的最坏情况没有出现。尤其当艾德森夫妇露出更加沉重的悔意时,他的心情更是油然生出一股莫名的舒畅——尽管他知道幸灾乐祸不符合一个神职人员的心态。
而接下来,年轻人的话则是让他心中一惊:“我不能,但亚哥尔神父行。”
这下,不仅是艾德森夫妇惊讶地望向亚哥尔,就连亚哥尔本人也诧异莫名了——有没有本事驱除这个恶灵他自己最清楚,这人难道比他自己还要了解他的能力?
他摇摇头苦笑着说:“阁下,话可不敢乱说,我没有能力驱逐这个恶灵,起码现在没有。我不知道你怎样得出这个判断,但我觉得,阁下可能看错了。”
年轻人笑呵呵地看着他,淡淡地说:“难道神父没有学习驱灵法阵?”
亚哥尔身体一震,惊讶地看着他。杰姆的脸色也变得非常难看,艾德森夫妇则是一脸茫然。对这两个伪信徒来说,驱灵法阵就是无字天书,听着好像很厉害,实际没一点头绪。
在年轻人的示意下,艾德森夫妇退出房门,并反手关上了大门。这下,除了一只恶灵外,就只有三个同一组织出来的人了。
杰姆恶狠狠地看着他,亚哥尔的神色则显得很复杂。年轻人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来到床边头也不回:“动手吧!”
驱灵法阵的材料几乎和圣水一样,都是亚哥尔的出门必备用具。见识到这个年轻人的强势,亚哥尔也不多嘴,默默地在地上划起了一个圆。杰姆有心为主人出这一口恶气,却被亚哥尔用眼色阻止,郁闷地打起了下手。
女孩与年轻人对视,泛白的眼珠死死盯着他,却迟迟没有动手。她不仅没有表现出该有的狂乱,反倒是在年轻人进门后停止了嘶吼,甚至瑟缩着往后退了一步。
刺鼻的酒气在空气中萦绕着,年轻人似乎是看累了,转身向床连的看护椅走去。而在他转身的刹那,床上的女孩突然有了动作。
“小心!”
呯!
亚哥尔的提醒与沉重的扣击几乎在同一时间响起,女孩这一爪像是挠在了墙上,不仅没有任何成果,反而被余力狠狠砸在了床上,沉重的木床摇晃了几下,可见这一巴掌的力道有多狠。
“给脸不要脸,非要找上门讨打,受虐狂啊你?”年轻人诧异地看了她一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