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府上缺银子?”
“谁说的?怎么会缺银子,想我单氏一门好歹也是……。”
“那为何要入股?”
“自然是因朝廷重开海禁,合股做些海外贸易以备……你是存心跟我叫板不成?让你前去问明入股一事,去了便是,哪来许多……。”斥责声戛然而止,此刻方才想起来这屋内还有那个,不起眼的儿媳妇一旁就座。立马收住了口中之言,转而低声叮嘱一句:“如今这满京城里,但凡与晋王府沾得上边的,只怕都没落下的!”
“明白了,等我休整两日再议。”
“你……算了,一路也定是走乏了,都先歇息去吧。”再懒得抬头看一眼那旁的小夫妻俩,但那份毫不掩饰的敷衍却是显而易见。
低低应了一声,两人便匆匆离去,行至单晏居住的听涛苑。
“这片院落我们住主院听涛居,而两旁三处偏院中落霞坞,因为与主院离开最远,中间又隔了池荷塘,所以起初想到自污时就选定了那处,安顿一众歌姬。”顺手比了比一旁重重落了三道锁头的葫芦形洞门,低声向身边的妻子直言告知。
一旁婍姐儿也是缓缓颔首,面上未露丝毫异样,可心中却忍不住长吐一口气,亏得都是些没有名分的姬妾,要不然每日来回来去在自己跟前晃悠,就够令人心烦的。
耳旁已是传来单晏的低声话语:“其余两处也都不算宽敞,都是三间两进的格局,只是与我们这主院隔着一条丈余宽的夹道,所以就没敢胡乱安排了旁人居下。”轻捻了一下耳垂。略带几分正色:“平日在外尚且小心隔墙有耳,回了自己的居所更不能叫那有心之人,毫不费力就听了壁角去!”
顺着他眼神所及,婍姐儿也是仔细打量起来:“还真是离得有些近了,当初修这院子的时候。怎么就不曾想到大可用零星花园,将这些几处隔开些。”
“咱们这般的外行都能看出其中不妥,何况是哪些经验丰富的能工巧匠们。”回头望向刚才去到的正院,冷笑了两声:“夫人不知,当年郡王府重修之际,咱们这一片院子该如何布局。就是后院那位亲自向父亲大人吹的枕边风。”
倒是让婍姐儿小吃一惊:“这嫡子的居所,她一个姨娘也敢出言干涉?”在心中不禁又对这位如夫人的实力,有了进一步的认识,果然是名副其实的非同一般。
“不过都是些妖言惑众罢了。可惜我家那位父亲大人就是对此深信不疑,至于旁人之言更是丝毫无用。而当初我才八岁稚龄,即便看出了些许端倪,又有谁愿意一听?”说话间,夫妻二人已并肩跨入了主院之中。
原来这一处,却是五间三进的宽敞宅院,而最外面一进又因连着其余三处偏院,也就有别于普通的外院。虽说连同那两个分别通往东西夹道的门洞,也被包括在外院范围之内。但与更外面的厨房小院与客房小院,又被一道院墙分开两旁。
适才由外面步入主院前,婍姐儿就略作目测。显然被占了外院空地差不多四分之一的进深,便是专为这两旁的门洞留出的两条,功能等同于夹道的通路。
刚才就觉有些不同,此刻坐定下来,便忍不住好奇问道:“该不会外面那道,隔开厨房与客居的院墙是随后补修而成的吧?”
不待放下茶盅。已是轻笑出声:“娘子果然是好眼力!早先我年纪尚小到底没能察觉出,这两处不过隔着条夹道的偏院有何不妥。但随着父亲安排了我那位启蒙先生住下,才逐渐发觉了其中的玄机。”
说着已是勾了嘴角。冷笑一声:“我说怎么请个启蒙先生就敢堂而皇之住进了偏院?按理说这般的外人郡王府中,就有专门的客居小院供他们安置,原来不光是吹了枕边风,就连那位启蒙先生也是那位娘家给引荐的!”
“这么说来还真是处心积虑,早有准备!”
“正是,只怕当初听说要重修府内的院落,他们便动足了心思想将一切尽数握在手中。”转而已是抬头望了一眼偏院的方向,幽幽念叨一句:“还记得那时我母亲才刚病逝,外祖陪嫁过来的几房老人也在父亲的首肯下,陆续被放了出去,最后就连我奶娘一家也都不知所踪了。”
“其中最是蹊跷的,就是我母亲的陪嫁丫鬟中,居然有一个前月才被诊出有了身孕,待我娘这屋内传出消息没过二刻的功夫,那头就紧跟着血崩不止,当晚就没了。”
一旁的婍姐儿已不由心惊,虽不知那陪嫁的丫鬟是否身在公公的后院,就算是嫁与了府里的管事、仆役也未免太巧了。果不其然,就听得这旁单晏继续言道:“要说那丫鬟所嫁之人,也是这郡王府中的二等管事,有人却如此胆大,更叫人为之惊心不已!”
“事后那二等管事就追查到底?”
“怎么没有,只不过未及他家娘子满了七七,就被父亲发落回了祖籍所在。”
“啊!这也太过巧合了,但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有诈……。”婍姐儿此刻已是莫名激动,脱口而出却见这旁之人,苦笑着摇了摇头轻叹道:“当日我母亲一去,后院那人岂肯留给我太多的亲近之人。其余几房陪嫁之人都好办,唯有这丫鬟早先由祖母看中,说定了亲事。”
略作停顿,吃了口茶才缓缓接到:“夫人可是觉得奇怪,既然当初是我祖母看中的,为何我那父亲大人还敢如此行事?”
“难道其中还有隐情不成?”顺手捻了一块点心,品尝了起来。
而这旁的单晏亦是点了点头,赞道一声:“果然是一点就透,那二等管事本是我舅公家荐来的人,而我家父亲早些年间就与其外祖家不亲近,进而对我祖母娘家的仆役,也都不甚看重,所以才叫那柳氏有了可趁之机。”
闻言也是颔首,接了一句:“恐怕祖母当年还在世时,就看出了些许端倪,才特意将母亲的陪嫁丫鬟配给了此人,想着就是拉近两家的关系,好在日后给你多添一分助力。”
“夫人此言甚是,只不过我家父亲大人早已被那柳氏绕得五迷三道,不甚清醒,哪里还顾及这许多干系。而我又实在太小,压根不知其中的利害,只记得我母亲临终前的那句提醒,轻易不去正院。”
微微皱了皱眉,婍姐儿也是感叹一声:“其实不与你父亲亲近也是有利有弊。婆婆临终之前的叮嘱,也是迫于无奈忧心你去了正院就有可能着了那柳氏的道。然而,不常在你父亲跟前聆听教诲,随着时日一长,便失了亲近之感。”
“没错,或许在我母亲看来,比起同那位的亲近之感来,还是在成人之前保住我这条性命,才更为重要!”
听他这般一提,婍姐儿突然是灵光一闪:“当年你游湖落水,事后可有证据指向后院的柳氏?”
“确凿的证据是遍寻不见,可在旁敲侧击下,终归有人愿意开口道出当年的实情,只是如今时机未到,我怕打草惊蛇反倒不美。”
婍姐儿也知道这样才是最为稳妥,到底此时郡王府中虽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郡王妃,可这如夫人柳氏却是一人之下,漫说是府中的下人们了,就是那些有头有脸的管事,只怕也没有人肯吃罪于她的。
毕竟这府中还是一家之主的郡王爷最大,而自己的夫君在旁人眼中,只怕仅是占了嫡子的身份,不过挂了空名的郡王长子罢了。
“夫人也不必纠结与此,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想出个借口,将请托入股一事撩开手才是。”
“有理,这等麻烦之事还是莫要沾手为好。”对于单晏的这一果断决定,婍姐儿也是一百个赞同。旁人不知道,他们夫妻与晋王府中的那位侧妃是何种关系,却也不能将错就错上门请托。
“而且,端王爷那里怕也不好交代,一口回绝怕被看出破绽,却不等同于束手无策。”
“你想到了什么?只恐落霞坞里传出的消息,再不能叫他们看重了!”一句话透着两分酸涩之感,引得单晏忍不住朗笑了起来:“方才府前亲自扶了你下车,就是给这郡王府内的众人提个醒,日后谁还敢冷言冷语,放肆胡诌定没有好果子吃!”
“而且,落霞坞里的歌姬们也要随着夫人回府一并都散了干净!”
未等这旁再补上一句,却被婍姐儿摇头拦下:“先留着或许还有用武之地,也是未尝可知。如今断不能给柳氏半点机会,左右是多养几个歌姬而已,终究强过每日在跟前碍眼的良妾,看着心烦。”
“夫人安心,我这辈子是受够了所谓良妾的苦楚,哪里还敢自讨苦吃再摆一个眼前添渡。”好笑地勾了勾身边之人的下颌,附耳轻语道:“朝中各方势力错综复杂,也不知进来的那个是不是旁人特意安排在府里的眼线。”
这可不是危言耸听,随后又压低声音告诉两句,说的便是有关落霞坞中的几个可疑之人。(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