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不久之后全家聚首,婍姐儿已然安心不少。毕竟眼前还有许多紧要之事,需一一着手准备。头一桩便是这内城之中,各家商铺的分布图,至于比照着之前外城那般,绘制一张完整的舆图,自己也不是没有想过,就算为日后出门办差便利,对于这城内的条条街市也该烂熟于胸。
丫鬟们还倒罢了,毕竟可以时常出门去,自己只怕更是无法随意步出宅院。究其原因,如今与二房同在一座城池,更需谨慎三分。谁知道这内城之中,还有多少熟人都曾见过自己,即便此刻换了男装打扮,可这小心使得万年船的道理,婍姐儿还是深以为然。
总之,有了丫鬟们的细心观察,再加上如今的霞光阁金东家,因之前的旗开得胜,也愈发的积极起来。无论对于自家早日收回那些产业也好,还是眼下自己名下的商号也罢,都是受益良多!
并不是没想过要起个响亮的名头,但此刻的情景而言,万事低调着些,还是必要非常!因此,这有间商号的名字,便自然而然成了自家独特的标记。
说来这名字既顺口,又不免让人闻之轻笑:“居然起了如此怪异的名号,这颜家之人还真是……。”听了大掌柜告知此事后,这旁才刚尝了口点心的金东家,不免放下了瓷羹,摇了摇头。
“东家您可还记得,他们家原先在渲州城那会儿,就是只管改建了铺面,自家不做买卖反倒便宜了别人家,岂不是更为怪异?”
叫他这般一提,金东家反倒微微一怔道:“的确,当初咱们整顿这一片时,就是借用了他们家那会儿的好法子。不曾想,比起渲州那半条街市而言,更为有效的多。说来他家小哥能有这独当一面的过人本事。也同他们家长辈中另有厉害之人,必是分不开的!”
提到此事,两人不免又对视了一眼:“当初那前来出让画册的妇人也不过寻常的很,但是能想出改建铺面。轮班分租与两家的那位不曾露过面的颜家之人,只怕就不是普通之辈咯!”
当年自己也曾动过心思,想要将那人寻了出来,却被自家老父当即拦下。那会儿还不以为然,打算等过些时日父亲淡忘后,便暗自着了人手去办。哪里晓得这知子莫若父,自己这里尚未安排了人手,那旁老父已然将自己唤入了书房,好生说明了一番,这才让自己打消了念头。
说来这姜到底还是老的辣。这不才过了没几年功夫,当年被迫沽出了不外传之物的落魄之家,如今摇身一变,已然在这京城繁华之地落了脚。至于他家日后的生意如何,尚不得而知。但对于他家人才辈出的情形,金东家还是颇为看好的。
有了这般懂得经营之人在旁看顾,还怕自家的买卖不成?无论他们这有间商号,打算售卖何等样的货物,这掌控全局的小东家就是个难得的可用之才,自然是万事不愁咯。
再反观,才刚在离内城落脚处不远的街市上。租下一间单门脸儿小铺面的婍姐儿,此刻比着桌面上的一张图稿,仔细同身边的小丫鬟讲解了起来。而身边立定的小丫鬟黄桃也是听得极为认真。
因为两日后,自己便要领名在这新接手的铺面内,同工匠们复述今日在小姐处,听到的各项改建事宜。
说来也是并不复杂。毕竟这铺面只是租借来暂用的罢了,真要是自家小姐置办到名下的,再好生修整一番,也是不迟。为期二年的租约,说长不长说短也是不短。只是为了让那房主允许,自家改换些必要的部分,婍姐儿这里才不得不退让一步,将原先一年的租期加倍。
实在是这地界,让她颇为满意,要是这单间门脸儿实在有些高不成,低不就的。至于日后想要往两旁宽展,恐怕也并不容易。别看这一片的买卖家不少,但真正生意兴隆的却没有几个。
一来,此时她们主仆一行才刚入得内城,对于此处的各项资料尚未理出个头绪来,自是不敢随意出手;二来,又怕被太过招摇,更是刻意避开了众人的注目。因此,无论是落脚处的选定,还是这内城头一间铺面的规模,都被婍姐儿压低到了普通小商户的样子。
“本来这颜家在金东家看来,原先只是个落魄人家,即便过去了不少年头,但终究不比他们霞光阁,当年也曾在这京城里是个名头不小的正经大商户。再加上,前次咱们的三千两银票出手后,更因略显拮据些,方才说得过去。”
提及这句,一旁的陆娘子也满是认同的点点头:“到底是小姐想得周全,虽与他们家是一早就认识的,但毕竟此处不比当初的渲州城中,万事都得多留一个心眼才好。更别提,同在这城里住着的,还有不少的南方客商,不敢说都曾听闻过咱们改建过的半条街面,终免不了有个把知道此桩的!”
“正因如此,我才让她们几个处处低调行事,为得便是不引人注目。要知道,此番入驻内城,主要之事还是查明当年我家名下那些产业的详实情形。至于扩大有间商号的事宜,却只得位居其后了,倒是是事有缓急轻重,比起商号的扩展而言,寻回我家双亲名下的产业方是那重中之重!”
回望了一眼,国公府所在方向,挑了挑眉:“既然他们那头眼下正逢厄运在身,自是顾不得咱们兄妹这头。如这般乏人问津,只怕再用不了多少时日,便会耐不住性子放出第二批,生意欠佳的买卖。”
“难怪,前日就听小姐一直念叨着,要在三月末之前将自家岛上所出的土产,多送些来才好。”身边正给两人续茶的大丫鬟文竹,不禁低声接了一句。
听到此处,陆娘子不免追问一句:“难不成小姐您,还真打算开个只售卖南方出产的小杂货铺?”
“小杂货铺才是不惹人注意,再则特意选了南方的特产,便是为了将此处的南方客商,吸引了过来。”说到这里,不免抬头看向了那方一眼,才接着言道:“别看如今郡王府中的那位,已出了京城许多日子,但是当年那大和尚预言之人未尘埃落定一日,只怕那位还有突然回转而来的一天,对此我是不得不防!”
“所以,小姐特意选定了经营南方土产,便是为了由客商们口中获悉,那人在南方的消息?”
却见这旁是微微颔首,轻叹一声道:“获悉确实的消息,恐怕不能够,只求能有迹可循已是不错咯!也只能聊胜于无了,毕竟人手不足,即便如今有此等能耐,也断断不能如此行事。那位的警惕之心实在不小,我哥哥当初没再寻了机会,另托了他人暗中监视,也是有此顾虑。”
说起这桩来,婍姐儿也是既有无奈,又不免佩服一声:“远比那些押镖上路的更为谨慎三分。再说了,年前赶着出京,定是有要事在身,半道上特意绕开了不少官道,更是可见一斑。这一路上,可是得遭不少罪,对于这般门第出身的子弟而言,已算是难得万分了!”
原因无他,本就在南方地界上行走了许多年;再加之,婍姐儿原就有绘制出精确舆图的打算,因而对于每条通路的详尽描绘,自然是不能加他人之手。
于是乎,这艰苦的旅程,在一段不短的时日内,便成了她们主仆几人的家常便饭。好在都是自小就练就了一身不弱的拳脚功夫,外加自家还有车马,可做临时歇脚之用。但之前的消息传来,至少在遇上自家哥哥那会儿,他们一行都是骑马赶路的。
想到那随后的一段路程,只怕并不轻松。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界,可不是一两处而已,便不由得佩服这位的吃苦耐劳。
听了自家小姐的详尽描述后,那旁的陆娘子也不免感叹道:“真瞧不出来,这般娇生惯养的世家公子,还真能随了他家仆役一般,走上如此一段。”忙不迭转而抬手,比了比外城自家的方向,接着念叨了一句:“还只道也惟有当初被逼着走投无路的,才会舍近求远,只求安然抵达目的的……。”
被她如此一提,这旁之人不免轻笑着,摇了摇头打断道:“也未必只有哪避祸之人,才会如此行事。想当年,我领着她们几个一路绕开了邻近的城镇,却是另有所图。到底要寻出一条,更为省时的捷径并非简单之事。而如今他们一行的目的,只怕更耐人寻味罢了!”
“哦,难道还有别的图谋不成?”
“有何图谋尚不明了,但总觉得隐隐透着股颇费思量的味道,实在不能就此安心。如此开设一家售卖南方特产的铺子,我也是有所考量的,既可将海岛上不便人前显露的产出,送来这里也算是两不耽误吧。又可与同由南方而来的客商处,获悉各种大小消息,也不会显得十分突兀。”
“都是同出自南方地界,有心打听一二,也在情理之中!”一旁的陆娘子也已点头附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