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这桩,婍姐儿也不免联想起当初,请托了霞光阁联手上演的那出戏码。要说当日为牵制住二夫人,才无奈将他家拉入其中,然而此刻想来也并是好事一桩,正是因为那桩办得十分成功,才使得今时今日霞光阁,早已不是昔日那间远在南方的二流商户了。
而如今自己在京城另设了铺面两间,却迟迟不敢与他家联系,也是不想拖累与人。但往日的交情还在,只是眼下两家的实力,再不能同日而语了,自当有所觉悟。
待等有朝一日,也可再提合作一事,即便此刻急需一家能自由出入内城的帮村,也不曾想过要求助上门。且不说,此刻已是今非昔比的有名商号,单论自家要请托之事,万不得已又怎能道与外人知晓!
姑且不论,对方是否会疑心其他,就以如今他们能从内城众多商号中,脱颖而出的那份潜力,想必也不单是那次的奇效所致。过人之处自是无容置疑,正是如此,婍姐儿便越发不能轻易行事。
“内城的查访还是另寻他法为好,真让他们家参与其中,必会引得外人的注目。然而,此事最为紧要的便是避人耳目,宁可艰难些也不能坏了大事!”看着送了陆娘子一陆往外的大丫鬟文竹,立定窗前的婍姐儿不由低声喃喃一句。
要知道这回得此良机,不但可将有关二房的一切逐步看明,还顺便理清京城几大商号的分布与各府的联系,也算是受益匪浅。自己虽为女儿身无法出仕,但有关自家的兄弟几人的前途,此刻惘然断言却是为时过早。
不敢说,此番的细细探查会否有所奇效,但在婍姐儿看来还是用处多多。若有朝一日哥哥他们能够安然入京,今日的这份辛苦便是最为实用的存在。即便短时间内无法顺利而入,手中有了确实的资料自是不同一般!
舆图这一桩婍姐儿也是有过考量。朝廷虽有律法定论,但自己只要避开那些禁忌所在。再将其分开绘制与普通画稿之内,做到画中藏画或许才是那唯一可行之法。
想妥了关键所在,这桩危险之极的事。自是不敢再对旁人提及分毫,即便是早年就曾跟随自己的大丫鬟文竹,也不例外!毕竟攸关性命自是不敢玩笑一二,或许只有在姑母与哥哥的面前,才敢铺展开来说明详细。
也正是因为这份小心,数年后才使得婍姐儿顺利逃过一劫,后话不提。且说由这日起,不敢与身边之人提及一二的婍姐儿,又开始了如同几年前刻苦背诵医理的日子,好在原本也曾有过这般的作息。独自一人闭门用功,外间里惟有当值的丫鬟守护在旁。
铺中的一切也因全权托付给了陆家兄妹三人,自己也大可一门心思安静做画,设计那画中藏画的手法。而且,为了不被人看穿其中的门道。自是不能千篇一律,手法单一。
于是乎,这一幅幅或效仿名人画作,却在细微之处略有不同的练习之作,已有了初步的样子;而另一旁闺阁中最为常见的花样子,也随之又了新的画册数十张之多。
至于那接二连三由小丫鬟口中所述,被那旁文竹用详实言语一一记录在案的文稿。也已陆续被搬到了内室对面的书房之中。而每当有一幅图稿完成之后,婍姐儿便顺手重新卷好了,藏入对面自己内室的书柜之中,再不敢轻易叫人看见。
本就是常年跟随在旁之人,婍姐儿可不敢保证,日日瞧上一阵后会否看出画作的重点所在。更无法肯定那般坦然处之,便一定不会引人怀疑?索性从未在她们面前出现过,方是那万无一失之举。
陆家姐妹已找到了失散许久的父兄,迟早是要回去与家人团聚的,而文竹她们这几个丫鬟。婍姐儿也曾有过考量。即便有意等她们成亲后,留在身边做管事妈妈,此等之事说与她们分担也是颇为不妥。
忠心之说,暂且撇开一旁,日后若是无心再留身边,又该如何是好?想到这种种可能,自是再无意让她们介入其中之想了,惟有同胞的手足,才是此生不会断了联系之人。
如今小七、小八那里虽已再无二房的监视,但他们两人多年来的长相,都被二房派遣一旁之人记在心中,只怕尚不能轻易入京与自己团聚,反倒是久未露面的胞兄可悄然走上一回。
而南方之行,又与那位郡王长子偶然再度碰面,京畿近些时日自是少去为妙,反倒在京城之中不会与其相遇。眼下既要避着身边之人作画,又要将她们收集来的资料整理分析,重新录入在案,的确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完成的。
好在铺中之事,就算进展有些缓慢,却也当得平稳二字。归功之人自是他们兄妹三个,但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的婍姐儿,每每得空也会静下心来,仔细思量还有何种货品,既能与布庄有所联系,又可以此为借口,进而又能同内城之中旁的铺面,有些平常的生意往来。
本就是在外城设了铺面,相信有了货品要按时送入内城交货,也是稀松平常的很。再三考量之下,好似也仅有此法,方可不借助此刻已成名的霞光阁,便可自由出入内外两城。
“小姐是说让南面的田庄自制丝弦,再卖与那些设在内城之中的制琴作坊?”一旁尚未回过味来的小丫鬟黄桃,已是半带疑惑的神情望向了过来。
而并肩立定一侧的大丫鬟文竹与陆娘子,却是再明白不过。这是小姐有心将商户的察访一事,扩展到内城之中所致。今日初闻此桩也是既有欣喜,又感意外。
毕竟这丝弦要如何制成,自己一行中怕是无人知晓分毫,小姐却有为何偏偏选中了这桩,也难免有些不解。但当听完了这旁之人的娓娓道来后,她们才算明白了关键所在。
“用丝我们在南方的田庄就是现成的,与其每年都售卖与丝商,倒不如自己留下些许,另找一条出路为好。一来,可在蚕丝价钱低廉的年份里,不至于听天由命,一切都被那些丝商握在手中。二来,就是为了将此一项卖入内城之中,才好便于出入察访京城里名头在外的各大商号。”
环视了一周后,见屋内众人皆已为之颔首连连,才又接着道:“另外也是为了今后,可借由这桩买卖给铺内多添一分稳妥的进项,方才能够早日将那些村民,及早接了来京郊安定下来。”
“毕竟,那般的身份还是早些舍弃为妙!”顿住片刻后,已是幽幽叹了一声。而这句轻叹在陆娘子听来,却是格外惊心。旁人或许不甚明白,自家小姐的这一句感叹意义何在,但陆家姐妹在自家兄长的详谈之下,才更为确定了早日迁入京郊这片,或许才是他们从此得以脱身的唯一之路。
再联想起之前,小姐曾多次提及过的朝中巨变,或许与今日的提及也不无关系。就小姐几乎从未出过偏差的眼光而言,陆娘子也是深信不疑的,想必定是离此一时刻已为时不远了。
如此一来,也可说明了小姐为何直接点名,不远千里招回了自家兄长接手布庄。不但有意在此桩之后,将布庄归入自家名下恐怕也是为了那避祸一说。
这就好比,小姐与三爷他们兄弟早在数年前,就已想到了要在海岛之上另设那,万事不求人的自足田庄所在。或许在小姐看来,这被刻意设在外城之中的铺面,也同样可使得陆家顺理成章,躲过随后那意想不到的劫难?
心中已有确定,自然倍觉感激,以小姐此般的出身,却能为自家这一再普通不过的行伍人家,思量地如此周全妥贴,也惟有全心全意在旁帮村,才是道理!
而这旁之人却已微笑着继续言道:“为今之计,便是着手寻访那制作丝弦的高手,才是当务之急!至于他是否愿意离了故乡,远赴南方之境却并非那困难之事。所需丝线有人帮忙直接送去家中,每隔上些许时日,再着了可靠之人取回便是!”
“这么一来,岂不是在这京城中寻个合适的来,最是便利?”那旁一句应到,文竹也已点头附和道:“其实,以小姐心中所想只怕还是在那京畿境内的人家,才更为适合!”
不承想,这旁的婍姐儿不但未曾出声打断,反倒微微颔首,继而言道:“正是有些一想,若能以此为由将来回京畿送信贺先生一桩就此定下,才是再好不过的。”
“至于如何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出书信去,山人自有妙计!”学着那观中所见的道长,摇头晃脑了一番。转而忙又提醒一侧的陆娘子道:“看来贺先生名下的书肆,还需再添置一项新买卖,就是回购古旧书籍一桩。只是这回购与否,自得再订些具体的条目才好,切莫叫那些败家之人有了可趁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