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少主有意将那颜家小哥收入麾下,对面之人却是半带犹豫低声劝道一句:“他们颜家怕是已无人可用,才让这般年级的少年出面料理各项事务,若少主一心留人,却不免有些强人所难?”
方才还信心满满,但当闻听此言,不禁也是微微一愣神,略露几分疑虑后,已是有了思量:“既然无心归入我处,已权势相逼反倒不妥,索性在必要之时,与其合作一回才是正途。”
“少主能如此作想,便是那颜家之幸。”因为这许多年经历之下叶远很是明白,自家这位决不是那出手吝啬的主。何况,对于颜家小哥的办事之能,经由此番南方之行后更是颇为满意,这犹如双方贸易般的合作,与颜家而言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本来有用得上那小哥的所在,想必也是自家这位并不方便,自己出面之事。暗中悄然行事,对于他们颜家也大可安心办差,还在另一层上得了少主的适当庇护,正可谓是一举多得之事,何乐而不为之?
却不想,那旁主仆一行是丝毫乌有此等之念,只盼着早早了结此桩,从此与他们蔡记分道扬镳,才是当务之急!
从最初自家小姐正色在众人面前,往后要逐渐脱身而出,到如今同行之人眼中,这蔡记的账房先生尚算客气,但这位单东家却让人颇有一种压迫之感。
此刻同自家小姐隔桌而坐,却不时与身边之人低声言语两句,但眼色所及之处,无意是在提醒自家这位,莫忘此行的目的所在。而另一侧的账房先生,也是面上不动声色一一颔首应了。
但一想到临下船之前,小姐的再三嘱咐,那旁的黄桃才忍住了心直口快。原本不知其底细,或许还可稍稍压低些声量在小姐身边提上一句。也是无碍。但如今却是万万不妥,且不提这位身边前后跟着那几位是何等的身手,待看这位本身就不是那,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贵家公子。
因而。方欲起头来提,便已在一声低叹后,彻底歇了心思。生生等到他们一行,提前片刻出了食寮之外,才满是无奈地在自家主子身边说到一句:“分明同他们说的清楚,想要不让人发现行踪,就莫要跟着同来。这几位倒好,把小姐的好心提醒当作耳旁风,先前两回确实守住了约定,这才过了多少日子。便全然不当回事了!”
“那还不是重点,只怕更为要紧的是,先前那几份书信实在做得太满了,才引得他们好奇心起。”转而也颇为无奈地低笑了一句:“若是叫他们知晓了,咱们这一路上可是受益匪浅。除了每回悄悄送入他们之手的那封书信外,另有旁的收获,不知又该如何是好哦!”
“主子的意思是,他们对于信中所述仍有疑问?”
只见为首之人面带正色,点了点头:“或许只是其中一项,另有何等缘故,此刻却不好胡乱断言。”
“哪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不过按原先咱们日常外出行商时,收集各地具体的情形之法而为。即便有些费时费力,却是详尽又实用的很,就连三爷见过后也是赞不绝口……。”
满不在意提及这桩,却顿时明白了小姐那句是何道理,不禁与身边的樱桃姐姐是对视互望了两眼。才双双转回头来:“怎么办,这不反倒弄巧成拙了?”
“与其引得对方的疑心重重,这般将实力展露一二,或许才能脱身而出。我颜家若非有这等之力,又怎敢断了与他蔡记的合作?”朝身边两个同样一身男装的小丫鬟。眨了眨眼。
偏过头来才低声嘱咐了,对面的斜签而坐的陆娘子一声:“劳烦我们陪着走上这一遭,总得另给些实惠,才是道理?回头陆姐姐领着黄桃悄悄去一回,我家那条街面所在,务必要让那几家摊主留心莫要当面认错了人,才是要紧万分!”
此时,已行到原先姑侄们久居所在的渲城,而对于蔡记一行会经过哪片街巷,也无法提前预估一二。或者在先前的几站中,还有三成把握,但历经了最近两站商船的停靠来看,怕是再无一成可能,事先就已有了明确的方向所指。
更为要命的是,听说此行停靠之处中就有渲、溢两城的码头,但其中尤以渲城那处需停靠两昼一,怎不叫婍姐儿主仆一行是格外的欢欣。毕竟已离开多时,就算如今有贺家仍留南方的两兄弟,帮忙看顾一二。但在主仆眼中,却是不比本就擅长经营一事的贺管事,方能稳妥掌控顺当。
而此行的目的,自然是直奔那处所在,要说停靠旁的府城还需仔细收拢资料,费心将一切理顺、核算后,才稳稳将所需告知的一一落于纸上,但这临近两站却是无需这般。
只需准备笔墨纸砚,就算乌有主持婍姐儿汇总归纳,单是两个桃便可提笔描绘一番。即便用词略显生疏,但对于那些从来过此处者而言,还是颇为实用的。只是那半条街面上的摊主,对这位本就爱各处走动见识,博采众长的小东家却是并不陌生。
因此,才有了今日的这番提前安排,只是要想改变长久以来的习惯,只怕是颇有难度才对!到底不是生就在官宦之家,对于其中的利弊也未必能深以为然,但当被聚拢他们几家往一处的陆娘子,满脸忧色的提醒告诫之下,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更有人忍不住低声追问了一句道:“要不咱们索性关上两天,等那行暗访的人离去后,再开门做生意又有什么。只要你陆娘子一句话照办就是,当初给咱们几家指名一条发财路的,可不就是东家!”
“对,关张两天也耽误不了多少买卖。”
面对已纷纷点头表示认同者,这旁就座的陆娘子,已是朗声喊停众人道:“大家伙莫急,小东家说的分明,只要待会儿瞧见他时当作普通客官招呼,也就是了。平白无故,整整关了半条街面才是好生奇怪,反倒引得外人议论纷纷。”
转而又抬手指了指外面,微微一笑道:“没瞧见咱们这条街,如今在这渲州城中可是名头不弱哦!哪有放着生意不做,单为那般一行匆匆而过之人,白耽误了两日的买卖,不是?”
听她如此肯定一句,对面一众已是连声道谢,这里不但是为了感激当年的知遇之恩,其中也有东家待他们一如既往的和善,才是深入人心的根源所在。
试问这般宽厚待人的房东,只怕是打着灯笼也难找,何况昔日那位小东家,可是给大家伙提了不少的好点子。不说是家家得利,但至少也有六、七成摊主,就是因其所提的改善之法,才得以每年多添了不少的进项。
而其中最为得益者,就非糕点铺这一家七口莫属。原因无他,如今每年一到桑果上市之际,无论是东家田庄内的鲜果也好,还是经由加工成型的干湿点心也罢,这偌大一座渲州城内,也仅他们一家能够售卖,便是这关键所在。
但他们家却也不是那等贪心之人,但凡那些时日里这半条街面上得了空闲的人手,都可来自家铺中帮忙。当然,这一期间所获收益也会拿来付给,帮村之人适当的工钱。
因此,在街上这些租户们看来,东家给与的便利才是这一切的源头,而这家人的大度,亦同样是难得一见。于是乎,这你让一步,我退一尺的气氛,便在这半条街上日益浓郁起来。由此形成的和谐之感更是深得临近商户们的艳羡!
在婍姐儿看来,他们这些本都是清贫人家出身,能得搬入店铺无需再忍受风雨之苦,以是心存感激。也正是因为这份关怀之心,才使得他们对此是倍加珍惜。这也是当初选定租客时,同姑母力荐的重要原因之一。
而此刻,主仆一行面铺内坐定,故作镇定的唤了店家送上自家的招牌汤面,还不忘再度瞥了一眼隔壁那间,分明看到他家娘子是匆忙避回铺面之中。心里不由一怔,却已慢慢偏转头来,望向了自家小姐一眼,好似在问可是要再度提醒一二。
却被婍姐儿一个微笑,当即打断:“你可是也闻到隔壁那家的葱油饼焦香四溢?”忙不迭抬手又给了店家娘子,顺手给了若干铜钱缓声吩咐一句:“帮忙去隔壁给咱们这一桌每人送两个过来用,可成?”
“客官,他家的葱油饼不过六文钱一个,哪里用得这么些。”说着就要推辞,却被这旁之人连连摇头拦道:“让店家辛苦一趟,哪里可空手而回,余下自然是打赏与你的,尽管收了就是!”
最后半句,更是不容她推辞一二,听出了话中之意。那店家娘子已是爽快答应了一声,便立马转身出了自家铺面,而在另一旁同样才点了吃食,坐定下来的蔡记一行,却不由得回头望了一眼,刚才满脸欢喜,手捧铜钱出门的店家娘子,不免是若有所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