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观?莫非那方子上的伤药并非普通大夫之手?”顺手拿过桌上的药包,细细打量了两眼,却是不动手拆开封口,反倒顺势交与自己身边之人,仔细辨识。
而对面这位却半点未露惊异之色,反倒悠然自得端起茶碗,轻轻品了一口,才缓声接了一句:“当日虽是巧合,也因此耗费颇多,方能如此之快寻到其根源所在!”
忙又低声叹了一句,直接转向街面的这方,摇了摇头:“倘若真如先前之法,只在这大小城池的街市中悄悄寻觅,莫说叶账房再缓上三月时日,怕是到了来年此刻也未必能成。”
听得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对面的蔡记账房哪里还有不明之理,心中虽倍感突然,但比起少主这桩却已变得无关紧要了。早日寻到了伤药的来源,不仅就此顺藤摸瓜找到所需之物;更不必提当晚的救命之恩,也可报答一二;另有一样最为要紧的,就是眼下少主的伤势,若能了那位大夫在旁守护,想必无需多少时日,便可药到病除!
无需权衡再三,当日接到贺氏的口信,便已一口应下。而三日后约定此处相见,也是早早便快马赶到。如今听得这确实的消息,愈发惊喜在心,不觉已是颔首连连:“你们颜家如此守信,又赶在年底之前便已寻到根源所在,我蔡记又怎会苦苦相逼。来年秋粮减半售卖之事,叶某此刻便可做主应下,至于先前你家管事所提的鱼干,却是大可不必了!”
才一听闻,这旁的颜家少年忙是起身拱了拱手,才重又坐定接着坦言一句:“只是观中有此方之事,本就鲜少有人知晓,也惟有偶得之人才有幸……叶先生若想求取他家的伤药,还望莫要太过大肆宣扬为好。方外之人……。”
说辞婉转,又见其吞吞吐吐,不禁更是深信三分。但对面之人慎重颔首的背后,隐含着另一层深意。即便有人仍是不明就里,在这旁颜家小哥看来,却是再清楚不过的。
分清了他家那位,郡王长子与晋王府是敌非友,便已有大半的把握可以肯定,对面这位听了自己的提议后,压根无需再做考虑,便会一口答应下来。
而自己此举,或许在对方看来本是求之不得的,只是经由自己之口提及。越发是再好不过!他们定是即想就此对外封口,又担忧今日之后由自己这里泄露而出,就此刻所见所闻,也可安下大半的心思。
惟有自己再添一把火,方能彻底安心。见对方虽是满心欢喜,但良久为曾开言提及,便顺着其心中所虑,又补了一句道:“随即又听得人说,那道观虽地处偏远,却是香火鼎盛。一来,我家本就是远道而来的行商。更何况这等的所在,似我家这般的出身就怕会在无意间吃罪与人。因而,那最后的一段路,还请叶账房领人前去,我颜家已与此事再无干系!”
说罢此句后,忙又是拱了拱手。才起身领了身后的仆役两人,匆匆出了茶楼的前门。看得一旁众人无不惊愕在场,只有那旁依然镇定吃茶的叶账房,不禁面露微笑地朝向门口处,缓缓点了点头:“果然不曾错看与他。若非与其有过几面之缘,又怎会相信此少年不过是一介商户子弟?”
听他如此含笑一句,另一侧的中年大夫,也已微微颔首:“此人所给的药包,也的确是得来非易。若不然,又为何不寻一个崭新的交与先生,只送上这般的残余之物。”
“以你仔细辨识之下,此物可对?”
“不敢欺瞒先生,顾某有八成把握即便不同于原物,也定是渊源颇深!况且,以他所指那道观距离此处不过十多里路程,若先生出面有所不便,且让顾某以采药之名,上山一回想必也能求得借宿一晚!”
“那就辛苦顾大夫,辛苦走上一趟了,事后必当回禀少主记你一功!”说着起身领了同行之人,又是快马加鞭直奔京城方向,而独留此地的中年大夫,却已改换了平日里常穿的行头,也已马不停蹄的忙碌起来。
他们却是半分不知,此前先他们一步离开的颜家小哥,却已在那通往道观的必经之路上,等候多时了。直到看清了来者何人后,才悄然改换了方向,启程而归。
当行出半里地后,才听得一旁的小丫鬟黄桃,低声追问道:“小姐为何不借之机,同那观主小心暗示两句,却只在确定了蔡记之人匆忙上山,便直接往回了?”
“你道刚才改换了行头之人是哪个?”只见提问之人,先是莫名一愣才又连连摇头,位于两人中间的婍姐儿,方才淡淡一笑转向右侧的小丫鬟问道:“樱桃,你且与她说说方才那人,却是哪一个?”
“是小姐,刚才我们所见之人多半是个擅长辨识药材的大夫,小姐给他的药包,刻意用了残余不全的,还能这般快的辨识出来,已可算得是厉害!”
“樱桃说的没错,以那大夫与叶账房的默契情形而言,更可见他们那方是有备而来。要说当初没能看出方子的全部来,想来经由此番观中一行,便可解读出九成之多了。”
“难道那观主会有所隐瞒?”此刻反倒换作樱桃,颇为惊讶的脱口一句问道。
却被另一侧的黄桃点头应到:“樱桃姐姐可是忘了,当初姑太太让林妈妈提醒他们家观主时,虽不曾多留一手,但也只是将原先古籍之上的药方,抄录了一份与他罢了,又怎能同小姐亲自领我们调制出来的,全无差别?”
见那旁小丫鬟羞愧点头,婍姐儿才出言喃喃一句:“望他们此行顺利,日后也莫要牵连一二,才是最好!”
但事情却往往是天不由人,此日才以为将蔡记之人引了往那位于半山腰的道观,便可就此功成身退了,却不知此桩或许于对方而言的确非同一般。
就在腊月上旬之时,正打算同贺家姐弟,商议来年几桩大事的婍姐儿一行,却被蔡记的主仆堵了正着!
待等院内匆忙准备就绪,双方对面落座之后,才听得那旁为首之人抱拳谢道:“前次就曾听我蔡记的叶账房言道,此番能顺利获取那鲜见的药方,颜家却是位居首功!单某在此代蔡记深表谢意,至于那观主所提之人,还望颜家小哥在回去南方之时,帮忙留意一二?”
“回去南方…却是为何?再则,单东家口中所提那位,又是何许人也?”本以为对方顿在此处,是想要追问一二。却不料,尚未等自己接口来提,就被抢先一步打断当场:“想来是小子我那回,说得不甚清楚,才引得叶账房听岔了。”
忙是连连摆手,继续言道:“想我颜家本就不非京畿人士,又是小本经营的行商,哪里敢同这般的存在撤上干系。更别提,单东家今日所提之人的根底了,更是不敢轻举妄动!”
顺势抬头,忙是诚恳袒露一言:“实不相瞒,若非当初我颜家在南方不敌对头的咄咄逼人之势,又怎会千里迢迢来此落脚?”说着更是瞥了一眼,外面并列左右的两间院落,不禁又是苦笑叹道:“颜某也知此事与你们蔡记来看,似乎也有哪难言之隐,但于我颜家而言也实难从命,还望单东家莫要苦苦相逼才是!”
只等屋内沉寂片刻之后,才听得对面之人微微笑道:“先前不知你颜家委实不易,且会有此一求。只是于蔡记而言,南方一带不但是人生地不熟,更不懂当地的人土风情,所以想同你颜家借几位熟识那片之人帮村一二,望莫要推辞才好!”
由最初之时起,对面端坐一旁的账房叶先生,就不曾开口接过一句,却惟有那位郡王长子连连出声,已是令这旁众人倍感紧张。好在刚才闻听今日为首之人的身量、相貌后,便早已命身边的大小丫鬟一并退到了,另一处厢房安置。
一来,便是为防那位记性厉害,无意间便会听出端倪;二来,也因婍姐儿深知此等场合,那位竟然不顾身带伤势,还要亲自前来必定是来者不善。哪里还敢让她们跟前当差,眼下只怕除了跟随自己时日最久的文竹之外,也就再无一人能全然视若无睹,才对!
即便是大丫鬟文竹,也因其来年即将满十八芳龄,此番出门便是更为小心,若非冬日里穿戴厚重,只怕更需小心三分。比起自己尚未及笄而言,却更易被人识破真容,有基于此刚才不曾多做停住,便已同贺先生确定了此事。
因而此刻屋内双方阵势而言,这旁惟有贺先生配坐一旁的婍姐儿却是略显孤单,但对于他们的请托,也是有口难言。只等故作皱眉沉思状,低头品了口茶润润喉,才勉为其难道:“若等老年春暖花开之时,才打算上路往南,小子我倒可助贵行一臂之力,但这一路之上却不能与你们同步而行!”
“哦,这是何意,还望颜家小哥能细说一二?”此刻终于听得另一旁的叶先生,低声追问向这旁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