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一进门来,这旁堂姐妹俩才刚对面坐定,就见那旁有些鬼祟的小丫鬟,神色中已显出了急切之色。眼角飘向各个角落,好在事前听到了动静,樱桃抢先一步将那罐汤药,分装在桌上那套茶具内,此刻但凡在外间之人,都能闻到那一股独有苦味慢慢散开在空气之中。
强忍着鼻腔内的不适,对面那位已是含笑开口道:“妹妹因祸得福,病情也有了显见的好转,为何还是一如既往汤药不离口?”
“堂姐莫提这桩,说来也是妹妹这身子骨颇为不济,经历那晚的惊吓后,虽比往日更清醒了三分,但这……。”见她顿住当场,才想着‘好心’安慰一番。
就听得一旁的老妈妈,低声接了一句:“大小姐有所不知,本来这是药就有三分毒,何况我家小姐这许多年来,一直不曾断过顿。就算有府里二老爷、二夫人的照拂良多,终是免不了毒害已深!”
也不知是否有意,居然学着他家主子一般,苦笑着摇了摇头,才继续禀道:“再则,常年用着那方子,老奴也怕突然停了不服,身子骨更是不济,到底不曾寻了那开药的大夫重新诊脉,奴婢们哪里敢胡乱行事的哟?”
这老妈妈一番言辞,看似纹丝不乱,但稍作细究便是直指向京城那头,分明就是意有所指!本来这丫头那年患病,就与他大房突然巨变有关,又与我们二房有何干系?
再则说了,就算因祖父病逝。她奉命搬回京中是被堂姐妹几个暗中讥讽,到底也只是个半傻子,若不是身边的下人们有意挑拨,她又能明白什么?
听到这句句暗藏之意。不禁抬眼瞥向一旁的林妈妈,隐隐似有怒意道:“如此说来,堂妹不能彻底停了汤药,也是我二房之错?”
“不敢,不敢,老奴哪里是这般意思。只是……。”
见自己身边的老妈妈有意维护,这旁的婍姐儿也好似因一时激动有些气息不紊,连连摆手示意,又就着身边大丫鬟端来的温茶吃了半口,才忙出声拦道:“堂姐言重了,林妈妈本就因忧心妹妹,才有些词不达意。只是此地离镇上路途颇远,来回一趟到底不便,所以才没能及时寻了合适的大夫,重新诊脉换了方子。这才只得依原先的药方继续服用一段时日。”
条理清晰,看来已有常人无异,说话间虽明显有些气虚,时不时停上片刻,但在对面那位看来却是无比的吃惊!原因无他,刚才花园初见。才觉得自己这位药罐子妹妹,只是比起往日来少了七分呆气罢了,却不料如此一长段言语下来,已与当日京城之中的模样截然不同!
想到临行前,母亲的那番忧心,不禁有些喉咙发紧。该不会,真的彻底清醒过来了?要说当晚若是让自己瞧见,外来的陌生人当面拔剑相对,或许也不比那如今看着还有些愣愣的庄头娘子,强上多少。
这算不算是以毒攻毒!想到这里。对面之人也不由暗中颔首,难怪那庄头信中言之凿凿,看这丫头如今的情形,果然是因祸得福了!
突然涌上心头的酸涩之味,也不知该如何解释。只深感老天爷的造化弄人。原先因家中巨变,忽然失了言语之力的这位,转眼已过了五个年头,还是不见半点起色。当然,其中有自家母亲暗中的刻意为之,这点是毋庸置疑的。
就算当年她年纪尚幼,但以她两世为人的经验来看,又怎么会不明白母亲的用意何在。本来,这大房的丫头就已被吓得失了魂,整日里昏昏噩噩,连身边伺候之人也无法分辨清楚,更何况那被母亲请回府中,为其诊脉的大夫在旁有意拖延了病情?
可想而知,两者相加之下,大房这位的病况又怎会有所起色?能熬过这些年,已可算是奇迹了,更别说此番以毒攻毒,居然恢复与常的事实。虽说在两旁的嬷嬷、丫鬟们眼中,这大房的二小姐与自家主子相比,实在不堪一击。但在姌姐儿看来,能恢复如此已是十分难得了,更为要紧的是当年之事,这位究竟还记得多少?
心中有所挂记,自然会有表露,只不过深信母亲的叮嘱,未敢太快直奔主题,以免弄巧成拙。此刻难免有些强打精神,点头附和一句道:“去到镇上不过两个时辰,也已足够了,又何必……若是诊金不足明日就来寻我,取些补上也就是了!”
看似有心关怀,但那般高高在上的语气,却引得其身后的一众仆妇皆是满眼的不屑。不承想此话才一出口,就被对面之人轻笑挡了回来。只见这旁的婍姐儿不禁摆手,接了一句:“到底是堂姐疼我,只是这庄上的车马都已老旧不堪,而妹妹这身子骨实在经不起长途跋涉之苦,因而才歇了念头。”
“若能缓上一月时日,想着便能往镇上去瞧大夫了。”见二房那位眼角微微有些抽动,才继续言道:“固然没有京城老字号中的大夫医术高明,想必也是不错,何况如今我这一日强过一日,就是京城二叔、婶母知晓了,也会欢喜才对!”
有意点明要害,那旁的林妈妈同丫鬟们,俱不免是为之一惊。再一想到自家小姐,本是个谨慎的性子,难不成被对方轻轻一激,便已按耐不住了,怕是不能。
因为,此刻在婍姐儿面上显露的神情,便以说明了一切。那旁为首的林妈妈,已是不动声色地给余下之人眼神提醒,一切尽在小姐她的掌控之中,大家且少安毋躁。
只见对面那位的脸色,已隐隐染上一层灰白,可见二房那两位所谓的长辈,在暗中对自己一弱小孤女使得手段,她也是心知肚明。即便不曾听自家父母和盘托出,也必定知道了大半。
不过凭着两世为人的经历,才能这般强作镇定,仍然与自己这个受害者对面而坐。当然,此刻自是不会将底牌全部露给对方,不过在婍姐儿看来,适时给二房提给醒,或许才是必要之举!
此番着急赶来,婍姐儿可不会单纯的认为,对面这位只为了炫耀她的县主封号而来,更不是为了霞光阁大赛中的才情最佳之名,想必另有所图才是真正的目的。
因为,随行之人似乎全都被跟着来到这东园之中,但只要略略留意对面的人数,便已看出了其中的蹊跷来。毕竟以她极好面子的秉性如此场面,又怎会将下人留在院外?
而事实正是如此,正当这屋内响起下人们的连声恭送,将这位新封的县主,小心送出了院门外时,就见对面月洞门旁的两个小丫鬟已是快速闪身而入,所去的方向正是那位如今暂歇的主院。
“这就奇了,什么时候起二房的大小姐,居然这般耐得住性子肯仍人当着她的面,点明二房的错处?”看来,就是丫鬟们中最不细心的黄桃,也已发现了那位今日的不同。
婍姐儿不禁抬头赞了一句:“想必到,就连我们家黄桃也有了如此眼力,想来这两日的惊吓连连,不但我这个在他们眼中的半傻子得以好转,就是黄桃也开了窍!”
被自家小姐这么一调侃,不见小丫鬟跺脚恼了,反倒得意洋洋的笑出了声来:“还不都是那位今日自己就露了马脚,刚才一听小姐您提到身子骨弱坐不得老旧的马车,她的脸色便暗了三分,再一听京里大夫的医术高明,更是……啧啧啧,就跟林妈妈告诉的那般,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
说到最后已忍不住看向主院的那方‘咯咯’笑了起来,见她这般模样,就连屋内众人也不禁想起了,刚才那位面上的僵硬之态,颔首接道:“只怕她先前是匆忙赶来,此刻正在书案前奋笔疾书,崔了人立马启程回京送信哪!”
这话还真被婍姐儿说准了,只因这位是另有目的,若非事有突变她又怎么肯舍弃了京中的舒适,辛苦往赶来这等远离繁华的乡间别院小住一段?
“而她的目的,极有可能与当晚之事有关!”笑完了这位大小姐的异样表现,这旁吃了口茶的婍姐儿,转而恢复了几分正色,笃定道出了自己之想:“先前花园内,旁的皆是兴趣缺缺,唯独话里话外问及之事,都与那晚的闯入之人有关。而其言语间好似更偏向,那道先于屏风后那少年落入园子内的黑影,却让人始终摸不着头脑?”
“难不成是个大有来头的?”谁知文竹无意间的一句提醒,瞬间将众人的眼光吸引了过去。
“文竹姐姐说的对,那几位军爷最后听说了,在外面小道上寻到了人影,不是二话没说就立马赶了过去验看?”另一旁的樱桃,更是瞪大了眼睛惊呼一声。
片刻后,才听得这旁的婍姐儿幽幽道出一句:“看来在外人眼里我这次因祸得福,病况好转也是一点没错。只不过,我们因祸得福的主因,却不是久治不愈的呆病,而是当晚被藏在屏风之后的伤者。要不是小道上的人影,先一步被找到,这后果怕是无法想象了!”
此刻提及,在场之人也都忍不住一阵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