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东园里主仆几人才刚重新布置完毕,院门外的婆子已高声回禀起来,紧接着庄头娘子便已引了一路陌生人,踏入了院内。不待闻讯出门而来的林妈妈发问,就听得那旁庄头娘子,亦是满脸无奈的低声告诉起来:“妈妈也莫怪,入夜后还有外人闯进内院,只不过他们都有军务在身,实在是……。”
“军务?”吃惊不小,面上更是惨白一片,在外人眼中不过是普通官宦人家的老妈妈罢了,即便主人家与国公府有些渊源,也不外如是而已。因此,林妈妈这番半真半假的惊慌之色,落入在场之人眼中的确再合理不过了。
再看一旁厢房内接随而出的小丫鬟,更是脸上惊愕万分,匆忙低头不敢言语虽显小家子气,却是恰到好处。此地虽位于主院一侧,但这院内的摆设简单,环顾一周也已尽收眼底了,另一旁手脚颇快的两个副手,早已趁一进门之极,快速将小厨房所在察看了遍。
显然,那为首之人的意图所在,却是要将这院内的屋舍,都巡查一番。眼见来人这般的作派,有意立定正屋门前的林妈妈,此刻也不由暗自惊心。
只因,当年也是国公府出身,那主副三人身上虽未着官服,这等气势还是能让她一眼辨认出,庄头娘子先前的那句低声明示,绝非信口胡诌。
“几位军爷夜深到此,院内惟有我家小姐同老奴与三个伺候的丫鬟罢了,终究不便……。”说着。已是飘向了那旁的庄头娘子,低声问讯一句:“可否让这庄头娘子,代几位探查一二,也免得……。”
本就疑心此番入夜来人,正是二房那头的诡计手段,就此一问也是为了试探那庄头娘子,是否参与其中。不料。未等那旁庄子娘子启口表示,只听得为首那人当即朗声,打断下来:“军爷办差,岂容有失!不管是哪位大人家的千金,都快些穿戴了整齐。回避一旁。等军爷我巡查完毕,自会离去。”
一句突然朗声吼出,吓得那旁的庄头娘子都莫名一惊,如此情景不说门前立定的林妈妈了,就连屋内的主仆两人也都为之一震!
“你且取了披风帷帽来,我们避在屏风之后。”
“啊。小姐,可这若是被……。”刚才安排小丫鬟厢房布置,才刚回转内室的文竹。当然不愿意自家主子冒如此之大的风险。因为由门口林妈妈的语气看来,此刻闯入的并非寻常之辈。
然而,小姐眼中的笃定之色,又让她左右两难起来。正待这时就见为首那人,已然绕开了门前立定的老妈妈,径直冲入了屋内。
突然就见一旁的副手,微皱眉头低声言道:“的确有血腥味。”
闻听这句,最后一个随之踏入门内的庄头娘子,顿时就软了半边使劲摇头,惊呼连连:“这可不关小的事。东园里暂住也是京城我家夫人嘱托的,说是族中的本家小姐……。”
“你个无知妇人,还不快快闭嘴!”正在极力为自家辩解的庄头娘子,一听身边之人怒吼拦道,不觉愣住当场,屋内瞬间恢复了刚才的宁静一片。
无奈一旁的林妈妈,只得移过几步,满是无奈的拉过此刻已满面呆滞的庄头娘子,低声摇头道:“这屋内的血腥味,不过是妇人月信所致,哪里有得这般害怕。”
听这旁老妈妈‘月信’二字才刚出口,在场之中顿时有了面色怪异者,不知该如何接口。就连另一旁的庄头娘子,也好似忘了方才之举,忙是抬手抹了把眼泪,连声帮村道:“妈妈你倒是早说,这女人家的……几位军爷还是避讳着些的好!”
言语之中,哪里还看出半点惊恐,反倒一边帮村着林妈妈,一边直往院门口瞧。心里想着,全都是怎么早些打发了这些军爷出庄,才是正经。
前面一通猛烈打门,已将他们夫妻二人惊得不轻,刚才那一句‘血腥味’出口,更是吓得自己险些瘫软在地。这般夜深人静时,突然来了几个军爷说有歹人,闯入自家山庄之中,已是够让人惊恐非常。
与此同时,东园之中还另有夫人交待暂住在内的本家小姐,若被突然闯入的歹人伤了可怎么好?但由方才林妈妈面上的神情来看,只有对外人忽然踏入的紧张吃惊,绝无那等惊恐无比之色,庄头娘子已是安下了三分心来。
然而,随后这屋内的异变,又差点叫自己出了丑,哪里还愿多留半刻,只求这几位发发善心,早些离去才可彻底安心。不料正当她满以为,那几位会就此打住之极,却见离自己最近的那位,突然抽出手中的长剑,一个箭步直接对准了长塌之上的棉被刺了下去。
这下可把本就心有余悸的庄头娘子,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两眼发直,惊得是不停打起嗝来。就连林妈妈出言安抚,也好似丝毫不曾见效,而就在此刻内室的大丫鬟文竹,已是一脸羞愧的推门而出。
“都是奴婢的错,不该怕妈妈责骂将那些脏物收在屋中,奴婢这就取了去浆洗干净!”一句话出,却听得其身后有呜咽之声传来,显然又是一个女子正在哭泣。
而那旁原本就已是尴尬无比的三人,为首那人更是强装镇定,抬手指了指这旁的林妈妈告诫道:“屋内也是不便进去了,你去开直了门扇,让我们看清那屋的一切,便就此作罢。”
“是,大人请稍等。”虽然不明,那棉被堆内的受伤少年可曾被那一剑刺中,亦或者那刺入之人也因一时尴尬,才未能……。
正当林妈妈加快了脚步,拉回那旁的文竹往内室送时,就听得刚才那个拔剑之人,更是以剑掀起了棉被翻看了起来,好在自己同时感到了身边的文竹,反手握紧自己左手一把,才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显然,刚才还被摆在救治之地的伤者,此刻已被她主仆二人,趁着外人为闯入之际,合力移向了别处。心里不由一松,面色也随之恢复了几分:“你且看顾好小姐,就是。”
顺势推直了门扇,回头忙是唤道一声:“几位大人请看就是,屋内除了她们主仆二人,就老婆子一人了。”
果不其然,这外头的正间还算有些称得上像样的摆设,反倒是内室在三人看来,未免有些太过简单了,家具也就只寥寥几件,除了那旁的四扇屏风还算讲究外,便再无一件可算得上材质精良了。
而就在此刻,他们也同时发现了那旁一头戴帷帽少女,正双手抓紧了刚才那着急跑出屋外的丫鬟,一个劲地放声大哭。再瞥了一眼那稍稍露出屏风外一角的浴盆中,明显有一件素衣被随意搭在木盆沿口之上,只是那素衣上的血迹,却是如此的显眼。
顿时好像明白了一切,三人居然同时收回了目光,就见这旁的老妈妈已是颤抖着声音问道:“几位大人可是还要查验那旁衣柜,等老婆子亲自开下与你们过过眼。”
待她取出了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袱后,这屋内便再无一处,可藏匿之处可寻了。就此打住,为首之人更因避讳不及,早已加紧了脚下往院门外去。
惟有刚才还被惊吓直接瘫软在地的庄头娘子,此时也被两个小丫鬟用力搀起,小心跟上那三个硬闯进来的不速之客。
却谁知,他们三人并非全部之人,就听得外间另有一人冲到那为首之人面前,朗声回禀道:“人已山庄外的小道上寻到,此刻正在大人车中医治。”
听到这里,那被丫鬟们架出院外的庄头娘子,或许还尚未反应过来,可左右两人却都听得分明。难道说,刚才那被自家小姐紧急救治的伤者,居然能够恢复了不少气力,又连翻了几道院墙,最后又出现在了外面的小道上?
听闻消息虽是吃惊无比,但也知道此时最为要紧的,还是先行送走了这些瘟神,才是当务之急。好在那三人一听这消息,便再无心停留半步,早已抬腿出了庄子,就连一旁本欲上前说上两句的庄头,也只得落了个没趣。
再看那旁仍有些愣神的庄头娘子,只怕被刚才那一剑吓得未能清醒过来,就算已移手到了自己当家的那里,也好似不曾察觉一般。
这回,倒是把那旁不明就里的庄头,惊得不轻:“这究竟是怎么了?你倒是说句话!”
片刻后,才在目睹全程的林妈妈口中,获悉了全部经过。瞬间也只觉得自己额间,同样有汗珠渗出:“这大半夜闹腾的够呛,要不是看在他们手中的晋王府腰牌,谁会开门让外人硬闯了进来。劳妈妈寻两剂你们家小姐常吃的安神药,得给我家婆娘压压惊,回头我药铺里另抓了同样的,还上就是。”
“庄头客气了,本来这事也都是他们没能瞧清楚的错,那汤药本就是京城府里带来的,且取两幅去用也算不得什么,还不还的以后可莫要再提。”这里命了小丫鬟去取药,那里看似漫不经心,却已是小心地询问起刚才之事的始末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