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斗胆再提醒夫人您一句,当初守在入京的几处道口整整一年余,都不见他们主仆的行踪。老奴也不怕嘴拙,说句不好听的那般富贵养大的爷们,别看生得是孔武有力,可这手中没钱的日子,他们是一天也过不下去。”
偏转身子往向慈恩堂,接着低声补了一句道:“要说国公爷当年若没有这么一位,懂得打理庶务的老母亲不但将祖业守住了,还将府外的产业扩大了进半的模样,可谓是居功至伟!而后,再说句二老爷不爱听的,也多亏了老爷子的原配,又将这份家产看顾的极好。要是换了那位……您而今怕是瞧不见,如此的情形!”
梁嬷嬷口中提及的那位,不是旁人正是老爷子的继室,也正是这位二夫人的嫡亲婆婆,如今已然正式搬回府来的太夫人胥氏。
说句实话,二夫人对自己这位正经婆婆是面上恭谨,其实心中却有几分不屑。要说她原本也是富贵人家出身,奢华的日子早已习以为常倒也说得过去。可这般只懂得花费银子,却是半点不知如何打理府中庶务,又如何能为子孙守住祖业。
若是一般的官宦之家,倒还罢了,可国公府中几代累积而成的众多的产业,真要全权交由如此一位手中,怕是不消多少时日便会出了不少偏差。当日那位被老爷子一气之下,送去了家庙吃斋,其中因其太过讲究排场的奢侈性子,不无干系。
眼下,这府里的主事大权虽被二房这位牢牢捏在手中,但对于那位嫡亲的婆婆,却也是无奈的紧。好在自家老爷并非那等一味愚孝的主,才让平日打理府中各项时,略感安慰。
但比起,当初婆婆被老爷子圈在家庙中那一段而言,如今的日子的确有些憋屈!只是同先前被彻底赶出府去的大房一家作比,此刻已算是舒心许多了。
到底这府中的大权,已实打实地落在自家一房手中,而平日里老爷子也是鲜少对此提出异议。不但如此,反倒对次子走文臣之路,也再无埋怨言辞了。
无论是国公府名下的多项祖业,还是本因属于大房那几个孩子的产业,都维持着每年的大笔进项。即便扣除有几桩,同别家合伙的买卖外,几乎都有不错的业绩。除了偶然要为婆婆的奢侈本性,而多花费些额外支度外,便再无一件让其头痛的。
前一刻听得老妈妈特意打听来的消息,才会这般急切想要一劳永逸!谁会愿意将本已到手的财富,再度拱手让人,何况还是她心中早已认定了毫无反抗之力的几个小娃娃?
虽说那受了重创,一直避在京城外的大房次子,还是半点消息全无,然而在二房夫妻看来,绝不是重中之重。反倒是府里的老爷子如何作想,才是此桩的关键。
能将之前所获的消息都信以为真,与二房而言便是万幸。倘若尚有质疑,就不得不防上一防了。别看如今老爷子,早已解甲安养在家不问世事了,但朝中仍有几分威信在。何况太祖所赐的丹书铁卷也不是空摆设,经历几代传承后,仍有几家拱在府中的怕不过半数了!
正因如此,这等传家之宝更是众人看得格外重要。如同老爷子此刻还不曾开口,报于朝廷日后承袭爵位之人,便是如今在朝中任六品文官的嫡次子。
“国公府本就不是皇亲宗族,即便有嫡出次子袭爵,自开朝以来也已不在少数了。就是原本更为严苛的宗亲府里,而今又有那么两三家了,何况我们这般的功勋世家?”这旁二夫人是信心满满,在她看来自大伯马革裹尸后,自府里承袭家业之人理应就是自家老爷。
别看无法圆了老爷子的夙愿,毕竟一个文职官员承袭了国公府的一切,就是在外人眼中都不免有些怪异。况且是在多半依然是行伍出身的郑氏族亲们看来,只怕更是难以接受。
只是,老爷子有过五子,如今原配所生的长子为国捐躯了,继室所出的次子却不是行伍出身,至于两个庶出的儿子更是不值一提。另有一个原本有望披甲上阵的嫡出幼子,却还未等到长大成人,便早早去了,究其病因也是众说纷纭。
这或许,就是老爷子开始冷落继室的另一条重要之因。毕竟当初对于这个年逾不惑之时,才得的幼子而言,老爷子是真心欢喜的紧!
不说幼子资质极佳本就是习武的好苗子,再加上国境周遭的战事早已不及开朝之初那般平凡了。而随着年纪渐长后,国公爷不得不开始为解甲之日,早做准备了。
刚好又添幼子,便有心亲自带在身边教导成才,却不想父子间的缘分不过才短短十四载,便以走到了尽头。此后,更因继室的挥霍无度,将原本府中二成多位于最繁华街面的铺面,尽数抵了金银划归了别家名下。
这般接连两重打击,已叫本已心力交瘁的国公爷,好似突然顿悟一般,就此索性将府中的主事之权一并转交给了长媳手中。另让人护送了继室去了家庙,这才使得二房夫妻俩是惊怒交加!
其实,当初传出自家嫡亲婆婆,奢华太过败坏了祖产之时,二房夫人却忍不住在自己陪嫁嬷嬷面前,发狠痛骂了那位大半个时辰!这些祖产本就是几代人的累积而成,更何况那些内城中繁华之地的铺面无论大小,最终都该归了二房名下。
眼下就连账目都不曾摸过一回,就叫这败家婆婆给糟蹋了,心中的愤恨已是可想而知。再则,无端给了大房那位有了可乘之机,便是无法饶恕的最大错误!
所以,今日听到若是他姑母要留在京城守孝,便有些坐不住了。
就在她们主仆几个,忙着寻了可信之人为大房两个小的,寻一处位于南面的书院时,偏巧就听着最南面的鸢城中,就有两家不错的所在。而早就得了主家暗示的两人,哪里还需多跑几家问讯,直接交妥了两年的束脩。
而那一头忙着给婍姐儿另寻托付之地的管事,也已在京畿郊外寻到一处,早年间就被废弃在旁的一处别庄。
“听说是二十余年前,那家犯了事的汪家所有,后来又被先帝爷赐给了我们家老太爷。只是那片地界上村民都没剩几家,哪里还能寻来佃户耕作,也就越来越破落下去了。如今将她们从南面接了来,好歹也算安置在了京畿郊外,总不隔着千里万里的强不是?”
低声在二夫人跟前提了话头的,自然此番‘辛苦’出门几日好容易寻到了地方,又从人牙子手里挑了两个粗实丫鬟,送去哪里正扫除积尘的二等管事妈妈。
此刻,这国公府里早变成了二房的天下,即便有人略有听说后暗自唏嘘不已,明面上却是半句不敢与人私下议论。自己一家老小的身契都在人家手中攥着,哪敢为图一时之快,信口胡言的。
再则说了,就大房的二小姐如今病得连自家人都认不全,哪里还会在乎这些个?怕是也只有姑太太身边的老妈妈,心里难免有些不满罢了?可就是她这般的老人也不过是个奴才的身份,又哪敢同眼下府里的主事之人,论道一二的?
更何况,就连姑太太自己,得知了二夫人的决定之后,也惟有微微皱了皱眉,不紧不慢接了一句:“等守孝期满后,便要再度领了侄女回南面养病去的。”
在一旁传话之人听来,却是再好不过的消息。原本自家夫人就没有常留她们姑侄在京的打算,如今勉为其难才好歹寻了一处,可让其主仆容身的所在,便是十分无奈之举。
此番回去复命,若将这一大好的消息禀与主子知晓,换来一块半块的打赏银子,必定是手到擒来的。要知道,二夫人如今最乐意听到的便是这等消息。
果然,那安排婍姐儿主仆郊外荒宅的管事妈妈,最终如愿以偿得了一锭五两的银子。而另一头,听闻消息的兄妹俩也是满怀欣喜,眼下只要尽快将由海岛庄内挑来的丫鬟带了上船,便可一边赶路一边由林妈妈**她们一些基本所需。
在小姐跟前当差,既要学会丫鬟必需的能耐,还要跟着大丫鬟文竹姐姐,每日清晨起来就开始练习拳脚功夫。好在这些庄户们本来就是国公府名下的,其中不少人家就有投军的儿郎,对于练习拳脚一事也没有多少排斥。
反倒是因为生在乡野,对于这等既能强身健体,又可在必要之时作防身之用的练习,深以为然。要不然,就算三爷不曾明示过许庄头半句,海岛上庄户家的儿郎们,无论是年纪老幼都愿意跟着庄内拳脚最好的顾老爹,每日必到演武场上练习一番。
而那所谓的演武场,不过是庄里以石板铺就,用来晒谷的偌大一片空地罢了。但在庄户们眼中,不晒谷时这俨然就成了大家伙的演武所在。就连新加入庄内的两户农家,也已深表认同。
本来如此远离陆地,又是仅有这百余人的海岛农庄,自强体魄实在是必要的很。就算如今乌有海外贸易,也因此让原本活动频繁的海盗们,也从此绝了踪迹。但就他们看来,即便为了少看大夫少花冤枉钱,也是万分值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