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明里是在夸奖柳氏贤惠能干,暗地里却将今晚这场闹剧的矛头转到了她的身上。
试问这么多年府上都没进过贼,怎么今天忽然就进了,还偏偏是进的采薇阁?再试问,墨京又有哪个贼这么没眼色,敢跑到定远侯府来偷东西,或者说偷……人?
白虹后一步进来,见了眼前的情况,当即就明白了怎么回事。
她动作夸张的扑到楼震关脚下,哭声凄厉。
“都是奴婢的错!大小姐连着几日挑灯夜读,今日难得乏得早些,奴婢便想着让她早早休息,待明日早些再来收拾。没想到引起了这样的误会,是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大将军责罚!”
她不停的磕着头,声泪俱下。
楼之薇也佯装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委屈的抹了抹眼角。
“我还以为爹今日过来是想找女儿谈心,结果……结果竟是……难道爹也以为女儿是那种……那种不堪之人吗?”
她颤声问着,说到最后,竟真的落下两滴泪来。
作为一个尽职尽责的演技派悍将,这样的情真意切,三秒落泪,真当应算得上是业内楷模!
楼震关自然受不住她这会心一击,当即结巴道:“不、不是的,薇薇,你听爹解释……”
他是担心她,是……怕她有个什么好歹啊!
可楼之薇哪里还肯听,自顾自的抹眼泪,反观白虹却在旁边嚎啕大哭,活像死了什么似的委屈。
两个声音一高一低,忽起忽落,此起彼伏,听得楼震关头皮发炸。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柳氏忽然尖声道:“你明明是听见我们来了才灭的烛火!”
她再次强调了这件事。
白虹功力到底是差了些,以为那真是楼之薇情急之下的疏漏,一声哭腔当即就梗在了喉咙里。
好在正好呛了一下,是以并未停得太过刻意。
“那烛火不是我灭的。”
“一派胡言,这分明是我们亲眼看见的!”
楼之薇无辜的眨了眨眼,“我怕黑,平日里要点着灯才能睡着。丫头怕烛火燃一整晚会不安全,所以每天在我睡觉之前都会换成一只残烛,这样在我睡着之后,烛火燃着燃着便自己灭了。姨娘若不信,可以去桌上检查一番。”
柳氏知道她既然敢这么说,就必定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果然,当她抹黑走到桌边,上面只有一支燃尽了的烛。
“你……怎么会……”
这一切都太巧了,简直就像是故意为了引她上套一样。
可是……这可能吗?
她怎么会洞悉了她们的计划,并一开始就做了如此多的准备?
柳氏牙齿磨得咯咯作响,怎么也想不明白其中的纰漏究竟出在哪里。
楼之薇眼底闪过一抹冷笑,面上却无辜道:“姨娘似乎认定我房中另有他人?要不……让人来搜一搜,免得夜长梦多。”
这句话像是提醒了楼震关,像是恍然醒了过来一样,心疼道:“为何会怕黑?怎么这么久都没告诉爹?”
“娘去得早,爹又经常不在家,女儿一个人难免害怕。”
“白虹呢?你柳姨娘呢?”
“爹忘了,姨娘还有妹妹要照顾啊。丫头来了之后,倒是时常都陪着我,所以我现在已经没那么害怕了,有时候不掌灯也是能睡着的。”她笑得十分善解人意,仿佛融入了世间所有的美好。
所有人都被这天真而单纯的笑脸哄骗住,除了此刻在房梁上的某人。
他捂住顿了一拍的心口,开始认真考虑以后一定要千万小心,不能让她给骗了,免得一失足成千古恨,一世妻奴,永世妻奴!
这个问题还是很严肃的。
他还勉强能保持清醒,但护女狂魔就没这么淡定了,连遭两次会心一击,自责的浪潮滔滔而来,不住的翻滚。
“薇薇……”
“爹若是不相信女儿,还是让人来搜一搜吧。”她一脸伤感的增加他的负罪感。
楼震关肠子都悔青了,连声解释道:“不是……爹不是不相信你,爹、爹是担心你,怕你出事。”
这话自然起不到什么力挽狂澜的作用。
楼之薇点了点头,表示理解:“女儿明白。”
“……”
你明白什么啊?你根本就不明白!
真的不是你想的那样啊!他……他真的是担心她才赶过来的啊!
就算、就算真的有什么贼人,他也只会将那个觊觎他女儿的混蛋碎尸万段,却断断不敢让她受一点委屈!
护女狂魔真想抱着门口的老槐树哭一场:女儿又生气了,女儿又排斥他了,啊啊啊啊,他到底应该怎么办?!
“老爷,要不……”柳氏还想做最后的挣扎,说不定让人来搜一遍,真能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可现在的楼震关哪里还肯听她花言巧语,当即就拉下脸来,厉声道:“出去。”
“可、可是,老爷……”
“滚!”
楼飞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沉声道:“柳姨娘,请。”
说完也不管她愿不愿意,当即就带着人叉了她出去。
柳氏一路尖叫,最后还是被丢出了采薇阁。
“薇薇,这次是爹不好,你不要生气好不好?”叉走了柳氏,护女狂魔便颠颠的过来道歉。
可他好巧不巧,正好就站到了卓君离所藏的那根梁的正下方。
楼之薇全身的寒毛顿时都竖了起来。
要是在这个时候被发现,那之前做的就都功亏一篑了。
“女儿怎么会生气呢?现在也不早了,爹爹早些回去休息吧。”她扑闪着善解人意的大眼睛,立志将护女狂魔快快送走。
楼震关哪里肯答应,干脆坐到了她床边,认真道:“你现在说这话就是在生气!”
他皱着眉,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个角度,只要一抬头就能看将梁上那人!
楼之薇觉得心跳都滞了一拍。
她不敢抬眼,甚至远光都不敢往那边瞟,生怕他会因此发现端倪。
“爹……现在真的不早了,女儿……困了。”
那副小心翼翼的样子深深刺痛了楼震关,他觉得自己好不容易竖立起来的形象在今天瞬间倒塌,一时心灰意冷。
他面色恍惚的站起来,低落道:“那、那爹就先回去了,你好生休息……爹明天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