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我刚一踏上去,第二条腿还没站稳呢,突然有一个身影“嗖”的一下席卷而过,拦腰将我劫了下来。他一把将我推到墙上,速度之快,让我无比震惊。这是哪儿学来的绝世神功?移形换影吗?
我抬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睛。慕辰高大的身影将我紧紧包围,楼角的宫灯被风吹得一晃一晃,我们的脸也变得忽明忽暗。
“你怎么来了?”我疑惑。
“这里可是我家,有哪里是我不能来的?”慕辰喘着气,想来刚才拦我的时候定是跑的太快了。
“可是这里这么偏僻,离你住的地方又这样远,你大晚上的跑这干嘛?”
“散步啊。”他嘴角噙着笑:“晚上吃太多了,现下出来走走。”
“哦。”我低头准备从他身边走出去,却又被他拉了回来。
“结果都还没有出来,你没必要现在就寻死。”他这突兀的一句话说得我一头雾水。
“我没有要寻死......”
“即便结果如你所想,那样一个落井下石的国家你也没必要再待下去。”
“你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我不可思议的看着他,他倒是惯会猜测人心。
“这对我来说简直是易如反掌,大琼的情况我北周一清二楚,你的情况我更是再了解不过!”他煞有介事的说道。
“哦?我倒不知这短短一个月的时间你到底能掌握多少有价值的东西。”我嘲讽的笑笑,“还敢说什么一清二楚?那我们大琼皇宫有多少个宫苑,宫苑里有几块墙砖,御花园里有多少只花?几只是开着的,几只是败了的,几只又是将开未开的?”
“天启五年中秋被带入皇宫,自小学习武艺,拜在‘剑仙’高伯生门下。天启十九年,集贤居上,勇斗蜀王恶兵,坠身楼下,被右翼将军宁天遥所救。天启二十年九月离宫,次年九月与宁天遥共同破获贪污案件回宫。天启二十二年,授命于琼宣帝,于邺城起兵抗击大琼太子谋反。我说的可有一点点差错?”他得意的看着我,我仿佛看到了他眼中闪现的精光。
我瞠目结舌的看着他,他对我的情况果真是了如指掌。可是我怎么能就这么轻易的认输呢,于是我仰起头,尽量保持高傲的姿态。“怎么没有差错?”他皱眉看我,我继续说道:“二十一年的那个贪污案件是天遥自己破获的,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他听后扯出一个嘲弄的笑容,“若不是大琼的蜀王李璟钰爱你至深,你又以性命相胁,宁天遥又如何能轻而易举的得手,怕是早死在李璟钰的剑下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惊惧之余不禁向后退了一下,却发现我挨着墙壁退无可退。这个人太可怕了!要是别的消息他可以通过路人打听到,可是在蜀中发生的这件往事除了当日跟随璟钰的几个人以及师兄和映芳外,再无人知晓,那么他又是如何得知的?
“怎么?你害怕了?”他低头盯住我,“我总好奇,那个传说中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大琼蜀王殿下到底看上了怎样的奇女子,却原来就是你。”他嘴角扯出一丝玩味的笑意。
我有些不安的挣扎着想要从他的禁锢中逃脱出来,他却一把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抵在墙上,他微眯起眼,威胁的看着我。“我知道的,还远不止这些。我和大琼的斗争如今才刚刚开始,所以你不能死,你要亲眼帮我见证一个国家到底是如何从兴盛走灭亡的。”
“你放开我!”我厉声呵斥:“即便你对大琼了如指掌,即便你对我的生平了如指掌,可那又怎样呢?你想单凭这一点就击垮大琼,未免太天真了!”
“知自知彼,方能百战而不殆。大琼如此待你,你还能替他们说话,看来你的脑子有毛病了,我要让赫连给你治治。”
“我可不是脑子有毛病吗,大半夜的在这听你唠叨了这么多,早晚我把你那个赫连大夫给杀了,让开!”我终于从他的臂弯里钻出来,想要赶紧离开他。
“要去哪?”他伸手拦我。
“睡觉呗去哪,这大半夜的不睡觉,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脑子不好用啊!”说完,我挡开他的手走进屋,“哐当”一声关上了门。只要不让我面对他,这种隐隐约约的害怕就不那么明显。可是我缘何会害怕呢?只因为他的这几句话吗?
“忘了跟你说了。”慕辰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刚刚你抬首望月的样子挺好看的,像月宫的仙子一样,也难怪有那么多男人为你倾倒。”他说完这句无关痛痒的话,抬步要下楼。“对了!”他补充道:“还从来没有哪个女人敢把我关在门外,还挺新鲜的。”
“......”看吧,他果真是有病,脑子绝对不好使。我倚靠在门上,听着他下楼的声音,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北周果真是觊觎着大琼的,他们想要的又岂止是五座城池这样简单。照慕辰刚才的话,除了我的事情,他许是还知道很多。看来大琼内部一定有他们的细作,而且这个人的身份还甚是尊贵,不然他不可能将皇家之事知道的这般清楚。我该怎么办?我要怎么把这样的消息通报给远在大琼的皇上,告诉他你的老底都被人探的清清楚楚了,要是再不肃清,怕是国家都要被人家占了。我还是要逃的,要逃回去!
自从我打定主意要逃跑,就整日想着怎么把赫连给弄死。可是每次我看到他那张天真无辜的小脸,又觉心下不忍。好歹当日觐见之时,他是站在我这边的,并且是以‘家人’的身份。况且,他毕竟是百草先生唯一的徒弟,而百草先生又是天遥的救命恩人,我若杀了他,怎么对得起他老人家。
“你最近怎么总是愁眉苦脸的?”赫连看着脸皱的跟包子似的我问道。
彼时,我正席地坐在屋后的廊上看着四散的水流,纠结于要不要杀了他。桌上,温雅刚刚煮好的新茶清香扑鼻,茶壶上冒着飘渺的白烟。
“赫连,我有个问题想问你,你可愿如实告知与我?”我回过神,指了指四周,“这里可有什么秘密通道之类的地方?”
“秘密通道?”他惊讶,“你不会是......不会是想逃跑吧?”
“当然不是了!”我赶紧掩饰,试探着说:“你看这里的布局,依山傍水的,就只有前面一条通道,若是哪天不小心走水了或者有别的危险,一条通道怎么够逃脱。”
“喂!你不是要烧人家房子吧?”他立时站起身,“这里可是殿下最喜欢的地方,你可别乱来啊。”
我手按着眉心,感觉心好累,这孩子的智商真让我着急啊。
“看你这表情你不是要烧房子对吧?”他弯腰看了看我,“其实我不知道有没有秘密通道,我也是因为要照顾你的伤势的缘故才能够进来的。”
“那我还有一个问题你能回答我吗?”我抬手拉着他坐在我身边,亲切和蔼的看着他。
赫连局促的看着我。“你说吧,只要你不烧人家房子就好。”
“你有让人变成哑巴的药吗?”
“你要那种药干嘛?”
“不干嘛。”我抬手给他倒了杯茶递过去,笑得和善无比。他不安的看着我,最终还是接过来放在嘴边喝起来。
我见他很是享受这茶的味道,遂道出实情:“我打算把你毒哑了,然后扔进湖里淹死!”相对于找秘密通道,我觉得还是杀了他比较切实可行。
他听我说完,吓得一下扔了手中的茶杯,向后跳下。他惊恐的看着笑靥如花的我,廊上的积水沾湿了他整片衣袍。
“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暴力?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你这样的人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吗?”
我抬头看他,未置一词。对于传说中的事情,我向来不想提及。
山上有不知名的花儿凋零,纷纷扬扬的落下来,像是下着花雨一般。这飞流阁还真是仙境一般的地方。我抬手接过花瓣,有一朵落花刚好掉落在我发间。
他怔愣的看着我了许久,眼神有一瞬的沉溺。“许是有的吧?”他如是说。
他悄悄地凑过来,生怕惊扰我一般,小心翼翼的伸手拿掉我头上的落花,随手夹在他随身带来的医书内。
“做什么?”我不解。
“这样花儿就能永远保持此刻的状态,不会枯萎,不会泯灭。”他天真的笑着。
赫连总是能给人干净、纯真的感觉,仿佛这世间荣辱都不能沾染他半分。即便正直如苏锦夜,也有算计权谋的时候。可是赫连他没有,他只是单纯的对着身边的人露出微笑,不掺杂任何其他。
其实我也想像他一样,对着身边的每一个人微笑。可是我如今身处这样一个陌生的国度,身边之人皆是敌人,我没办法对着每一个人露出毫无心机的笑容。因为一旦我那样做了,那么他们就会发现我其实也不过就是个简单的人,他们就会利用我,戕害我。与其说不能,倒不如说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