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里翻腾着弄得她难受,她却始终吐不出来什么。
薄庭深从背后拍拍她的背,给她递了一杯水,“哪里不舒服,我叫医生过来……”
心黎接过水杯漱了漱口,将胃里的那股酸水压了下去,转过身看着他轻轻的摇了摇头,“不用,可能是长时间坐飞机的原因,我休息一会儿就好。”
她的胃一直不好,稍稍一点腥味的刺激都会让她觉得难受。
“那我们回家休息。”薄庭深说着便要抱起她,微蹙的眉心让心黎勾起了唇角。
“我哪有那么娇弱,现在走也不合适,我们吃完饭再走。钤”
薄庭深拧着眉,眉宇之间是一片担忧之色,但对上她含笑的眸,他又觉得莫名的心安。
两人回到饭桌上,老太太含笑看着她,“小黎,是不是有了?”
心黎一愣,抬起眸才发现大家都看着她。
她下意识的看向薄庭深。薄庭深的眸色幽幽的,落在她的身上别有一番深意,淡漠无澜之下翻滚着惊喜的情绪。
她微微呡唇,手指和薄庭深扣在一起,轻轻的摇了一下头,“没有,奶奶误会了,我就是长时间坐飞机,有些不舒服。”
他们一直都有做措施,虽然没有措施也有过几次,但应该没那么准吧?她抬眸看了看衍衍,突然扬起了唇角。
老太太明显失落了,回过眸照顾着一旁的衍衍,林菁抿着唇,笑得有些敷衍,朝着薄启深蹙了蹙眉。
薄启深笑了一下,温淡的眸从薄庭深和心黎的身上移开。
……
晚饭结束后,薄庭深跟着老爷子进了书房,心黎带着衍衍在外面玩,接近年关,一向沉寂的老宅也跟着有了一丝生气。
她带着衍衍去了后面的花园,橘黄色的路灯将两人的身影拉得颀长,花园中的果树还在,但稀稀疏疏的也没剩下几棵。
“妈妈,那是什么?太奶奶说,结了果子可以吃的。”衍衍指着不远处的果树,光秃秃的只剩下躯干,散散的挂着几片落叶。
心黎的目光顺着他指的地方看过去,唇角微微勾了起来,她拉着衍衍的小手,寒风入骨,她心里却流淌着一股暖意,“那是爸爸妈妈相遇的地方。”
她摸了摸自己的长发,蹲下身子将衍衍脖子上的围巾整理好。
衍衍似懂非懂,眼睛溜溜的转着。
暗处一个人影离他们越来越近,衍衍往心黎的背后缩了一下,,“大伯。”
心黎眸光一凝,站起来转过身去,唇角携着惯有的笑容,淡淡凉凉的,“大哥。”
薄启深笑了一下,伸手摸了摸衍衍的小脸,他的指尖微凉,衍衍又往心黎的身后缩了一下。
“怎么带着衍衍到这里来了?”他唇角噙着温润的笑容,嗓音不似薄庭深的低沉,携着朗润,温和而文雅。
心黎将衍衍护在怀中,挺直了脊背,“爷爷和庭深有点事情,我带着衍衍随便转转。”
一阵风吹过来,落叶随风飘落在心黎的肩膀上。
薄启深挑了下眉,伸手想将她身上的落叶拿下来,心黎淡淡的避开了。他唇角微敛了片刻,又扬了起来,转眸看向一旁的果树,“前几年园子里整修,这几棵树本来计划要砍的,但庭深不让,就留下来了几棵。听说是庭深和阮……”
薄启深挑了下眉,微微垂下了眸,“对不起,我有点失言了……”
心黎淡笑了两声,眉心微微蹙了起来,“大哥言重了。”心黎说着,将衍衍抱了起来,“衍衍衣服有些薄,我先带着他回去了。”
“等等……”薄启深叫住她,将身上的外套脱了下来,“先给衍衍披上……”
“不用了……”
“一家人不用这么拘谨。”薄启深看着她淡笑,温润的眸光落在衍衍的身上。衍衍撅了噘嘴,抱着心黎的脖子避着他。
心黎眉心蹙了起来,盯着他的脸向后退了两步。
沉稳的脚步声传了过来,心黎紧皱的眉心一松,下意识的松了口气。
薄庭深看到薄启深眉心动了一下,看着他手里朝着心黎递过去的外套,幽深的眸眯了眯,“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他说着,将衍衍接了过去,这次转眸扫了薄启深一眼,“大哥也在?”
薄启深无趣的勾了一下唇,将衣服收了回去。
心黎眼里浮现出笑意,将风吹散的头发藏于耳后,“我带着衍衍转转,觉得这几棵树和整个园子挺不搭的,大哥说是你让留下来的。”
“那我明天让人砍掉。”薄庭深沉沉的应道。
心黎挑眉,眉眼之间有藏不住的笑意,“不用了,留着吧。你和爷爷的事情谈完了?”
薄庭深点头,“走吧,回家。”
心黎颔首,看向薄启深,“谢谢大哥的好意,我和庭深先走了。”
薄启深看着三人的背影,似笑非笑的眸逐渐眯起,危险的涟漪在眸底一层层荡漾开来,紧握成拳的手背上青筋暴起。
……
一进前厅便有一股暖意扑面而来,衍衍从薄庭深的怀里跳下来。
凌薇走过来和心黎寒暄,两人出身不同,家世不同,让凌薇站在心黎的面前自己都觉得矮了一截。
心黎的视线落在不远处衍衍的身上,凌薇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唇角冷冷的勾了起来,“心黎,听说衍衍是你一手带大的,很辛苦吧。”
心黎闻言,抬眸看了她一眼。
凌薇笑着,继续说道,“瞧我说的,慕家家大业大,哪会儿让你辛苦,不过身上苦总好的过心里苦,你说呢?”
心黎面上无波无澜的,她的话听起来没头没脑,却携着一层深意。凌薇的视线落在衍衍的身上,心黎自然是注意到的。
心黎拧了一下眉心,朝着她勾了一下唇。
三人在前厅并没有待太久的时间,衍衍昏昏欲睡的趴在薄庭深的怀里,老爷子拧了下眉,看着薄庭深,“过几天有个宴会,听说是张岩张老牵头的,收到邀请了吗?”
张老在茉城德高望重,八十岁出头,当了一辈子的司令官。他和薄庭深有过一段渊源,对薄庭深也很赏识。
薄庭深拧了下眉,“收到了。”
“听说是……”老爷子叹了口气,别有深意的看了心黎一眼。
心黎不明所以,只是低着眸站在薄庭深的身边。
薄庭深揽上心黎的肩膀,沉着的眸中毫无波澜,“张老想借宴会让他重新回到茉城,你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
老爷子的视线落在心黎的身上,眉头紧蹙着,“庭深,孰轻孰重你自己清楚,别冲昏了头脑。”
薄庭深唇角肆意的笑了一下,没有顺着他的话继续聊下去,“时间太晚了,我们先走了。”
他轻轻的拍了拍衍衍的背,“衍衍,跟太爷爷太奶奶说再见。”
……
第二天一早,茉城的各大头条被一张照片刷屏了,继穆泽修和印凡机场大打出手之后,众人都等着看慕太太被扫地出门,没想到看到是薄先生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揽着薄太太从机场离开的画面。
两人看起来感情甚笃,并没有被那些风言风语影响到。
心黎到达办公室的时候,慕紫云坐在她的办公椅上,眉目之间藏着凌厉的笑意,“你这段时间过得挺逍遥的呀,说走就走,连个招呼也不打?”
心黎挑眉,“我有点事情。”
她的理由听起来理所当然,让慕紫云咬了咬牙,“心黎,你这样让我怎么放心把欢美交到你的手上?”
“我还年轻,姑姑的公司,这累还是姑姑自己受。”
“你……”
“姑姑……”心黎挑起眉,翻了翻桌子上的资料,“我现在的心思都在衍衍和庭深的身上,你把整个公司给我,我实在是心有余力不足。”
慕紫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有没有出息?你这是要辞职?”
“工作和家庭并不冲突。”心黎说道,“但我现在的精力,只能够做好现在的工作。”
慕紫云拧了拧眉心,也清楚这段时间她真的很累,看着她点了点头,“对了,上次你让我帮你找的那个狗仔找到了,他想见见你。”
心黎挑了下眉尖,她还没见他,他就主动想见她来了?
“他现在在哪?”
“会议室。”
心黎唇角呡了一下,站起身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回了一下头,“姑姑,我爸爸醒了,你要是有时间的话就去看看他吧。”
慕紫云陡然一愣,思维像是凝滞了一般,莫名的情绪占据着她的胸腔,她甚至有些呼吸不顺。
……
欢美会议室,心黎看着面前低着头的绿毛小子,唇角噙着冷冷的笑意,“你叫什么名字?”
绿毛狗仔直起眸,她明艳的样子映入他的眸底深处,一如第一次见她的模样,风姿绰约,盛气凌人。
上次他没告诉她,现在……
“我叫阿斌。”他说道,“薄太太……我……”
“你想见我有什么事?还想继续勒索我?”心黎挑唇,冷冷的笑意从唇角蔓延开来,一点点侵入空气当中,让阿斌身上一抖,“阿斌,在这行里我想整死你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说吧,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
阿斌呡唇,“黎姐,上次的事情是我不对,可我也是有苦衷的,我的女朋友得了很重的病,很需要钱……”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心黎冷冷道。
阿斌一愣,抬起眸直直的看着她。她明艳的眼睛如同冬日阳光下混着冰块的冰溪,潋滟而寒冷。
阿斌抿了抿唇,“黎姐,你有爱的人吗?”
心黎凝眉。
“如果你用真心爱过一个人,你就会知道,那种毫无保留违背原则和底线,即便背负所有的罪恶和骂名,只要她能过得好的感觉。”阿斌咬着唇角,额角上的青筋隐约可见,“黎姐,外面有很多人都说你为了嫁入薄家不择手段,抢了姐姐的男人,但我不这么看,因为薄总看你的时候眼睛里的光是不一样的。”
那种光,不够强烈,却足够的强势,是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占有欲和爱意。
心黎眉心蹙了起来,她怎么可能不知道那种感觉,七年前,她为了成全薄庭深,瞒着所有人衍衍的亲生父亲的身份,一个人背负着所有的骂名。
甚至从母亲的尸体里流出的血,有一半是因为她流出的。
她的眸底涌起了惊涛骇浪,紧紧攥着的手有些颤抖,唇角的弧度也越来越邪肆,“你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会放过你?”
阿斌轻笑了一声,“我这次来只是想告诉你,上次指使我拍照的人是穆泽修……”
“不可能。”心黎眉心一蹙,那天机场的画面再一次涌上脑海,好多说不通的地方突然通了。
“没什么不可能的。”阿斌哂笑,“黎姐,人可以为了爱放弃一切,成全一切,同样也可以为了爱毁灭一切。”
心黎的瞳孔缩了缩,直起眸盯着他看。
他的话与他的年龄及其不符,但心黎认同。
阿斌起身,“抱歉,今天打扰了。”
他向外走去,心黎却叫住他,“有没有兴趣来欢美?”
阿斌回眸,震惊的看着她。
心黎站起身,温淡的眸中泛着一层阿斌看不懂的光。
……
处理完阿斌的事情,心黎站在办公室的落地窗前,清冷的目光飘向远方,不知道落在何处。
蓝溪端着一杯咖啡推门进来,“黎姐。”
心黎动了一下眸,朝着蓝溪走过来,“蓝溪,你说一个人为了爱,能有多疯狂?”
蓝溪一愣,不明所以,“啊?”
心黎只是挑眉看着她。
蓝溪反应了过来,抿了抿唇角,“我觉得不应该称为疯狂吧,每个人都有追求爱的权利,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办法。”
一切源自情难自禁,谁又能评断谁对谁错?
心黎抬眸,淡淡的目光携着一层凉意,似有似无的落在蓝溪的身上。
片刻,蓝溪继续道,“黎姐,您舅舅来了,被保安拦在下面。”
心黎眉心一蹙,“把他丢出去。”
蓝溪点了下头,关门出去。
心黎深呼了一口气,从通讯录上找出穆泽修的电话拨了出去。
穆泽修接到她的电话蓦然一喜,“心黎?”
心黎眸光冷了起来,凉凉的瞥向窗外,“泽修,谢谢你,在我荒芜的人生中,你是唯一的救赎……”
穆泽修凝眉,“心黎……”
“但从今天开始,我们再也不是朋友了。”心黎打断他的话,淡淡道,“我是薄庭深的太太,也只会是他的太太。”
她话音一落便挂了电话。
穆泽修心脏一窒,猛然将电话砸在地上。露西听到声响跑出来,看着地上四分五裂的手机蹙了蹙眉,“泽修,她不爱你,放弃吧。”
穆泽修抬起眸,看着妆容精致明艳的露西蹙了蹙眉。
露西呡唇,哂笑了一声,“不属于自己的,再怎么强求也得不到。”
穆泽修没回应她,看着她冷笑了一声,“你又要出去?”
“是的。”露西扬眉,“对了,过两天我会搬回自己家里住,不会再缠着你了。”
……
下午,心黎和慕紫云带着衍衍去了墓地。
黎意的墓地在半山腰上,从墓地往对面看去,正好是城北图书馆的地址。图书馆的情景一览无余。
照片上的黎意笑容灿烂,永远停驻在了她最美的时刻。黎意的墓旁还有一个小墓碑,没有名字,没有照片。
天空淅淅沥沥的飘起了小雨,心黎抬了下眸,将衍衍往自己的身边拉了拉。
“妈妈,这是谁?”衍衍仰着头看她。
心黎垂了一下眸,蹲下身子来,“这是妈妈的妈妈。”
衍衍似懂非懂,看向一旁的墓碑。
心黎抿了抿唇,“这是衍衍的小舅舅。”
“那衍衍为什么没见过他们?”
“因为他们都去了天堂啊。”心黎抬眸望向天空,天色灰蒙蒙的。
她凝眸看着黎意的照片,纤细白皙的手指轻抚着冰凉的墓碑,“妈,你的愿望我帮你做到了,以后你每天都能看到你想送给弟弟的图书馆……”她哽咽了一下,继续说道,“爸爸他醒过来了……妈,你可以放心了……”
她的脸上湿润,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
慕紫云从背后揽住她的肩膀,“心黎,回去吧。”心黎回过头看她,点了点头。她起身,单手将衍衍抱了起来。
慕紫云呡唇,看了看衍衍,又看了看她,“你是不是想把衍衍认回去?心黎,庭深那边……”
“姑姑……”她抱着衍衍的力道一重,闪着泪光的眸带着笑意,“难道你就没发现衍衍和庭深很像吗?”
慕紫云先是一愣,片刻之后才回过神来,急忙跟上她的脚步,“当年……心黎,你怎么能瞒这么久?你知不知道……”
心黎回过头来,呡唇,“姑姑,不是我不想说,而是不能说,我的肚子被他弄大了,我爸爸不会放过他,当年薄氏大局未定,庭深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被人拿住把柄,一旦扣上强~暴犯的罪名,他还怎么在薄家立足?”
“你……”
“而且他当年是和阮欣然在一起,根本不知道我怀孕了,阮欣然又因为我被……”她顿了一下,“我想等局势稳定之后再回来,但我没想到我爸爸会派人偷走我儿子,等我回来的时候,一切都晚了。”
慕紫云看着她,眼睛里泛着泪光。
心黎自嘲的笑了一下,脸上的神情依旧淡漠,“那个时候衍衍的病情已经很重了,我还能怎么说?他是薄家的长子嫡孙,因为我爸爸而耽误了病情危在旦夕,你觉得薄家的人会放过慕家的人吗?”
刚开始,她要保全薄庭深,后来,她要保全慕家人,现实将她逼到夹缝之间,她只能顺着当时的轨迹走下去。
慕紫云看着衍衍稚嫩迷茫的小脸抹泪,她吸了吸鼻子,轻轻的在心黎的肩膀上拍了两下,“我的傻孩子……”
心黎笑了一声,当年种种现实和她骄傲的性子使事情到了今天的地步,说起来,都是她的责任。
“姑姑只问你一句,是不是他强迫你的?”
心黎呡唇,“是。”
不管她当时有多爱薄庭深,但她还不屑去睡当时名义上是阮欣然男朋友的男人。
慕紫云心脏凝滞了一下,搂着她的力道一重。
从墓地回来已经是晚上六点钟了,心黎带着衍衍直接回了南湖湾,薄庭深难得早回,衍衍一看到他就往他身上扑,“爸爸。”
薄庭深顺势将他抱了起来,另一只手自然而然的将揽着她的腰将她带入怀中,淡淡的茉莉香扑入鼻息之间,让他的心神凝滞了一下,“下午带着衍衍去哪里了?”
心黎还没说话就被衍衍抢了过去,“我们去看妈妈的妈妈和小舅舅了。”---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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