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铭坐在原本属于他住所的废墟上，这一切发生的如梦如幻，连反应的时间都来不及。
师弟不见了，师傅不见了，所有人都不见了，没有任何线索。
坐在废墟中整整三天三夜，直到山中下起了大雪，这才想起师弟的遗肢还未处理。
虚虚晃晃的走出玄清宫遗址，向山峦深处走去，在那里还有一座孤零零的庙观，平日里没人会来到这里，里面供奉着道门众多前辈的名讳，而几乎所有弟子死去或坐化后都会被安葬在不远处的寝园内。
天铭有些呆滞的看着手里用来存放遗体用的灵核，因只是一截干枯的残肢，所以灵核根本对此毫无反应，无奈之下，只好直接在寝园内选了个地方，将那截残肢郑重的埋葬于此。
“曲丸...你放心，师兄哪怕耗尽此生也会为你报仇，看来彩琴同样也遭了不测......如今师傅师伯他们也不知去向，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自从道门玄清宫被洗劫一空后，中州彻底陷入战火连绵之中，周边各国也趁火打劫，朝廷再也无力维持，许多州郡纷纷独立，成为许多入侵国家的傀儡政府，整个中州分崩离析，江湖中的许多武林门派几乎被灭光，剩下的些残余之人也都只能苟且偷生，根本不敢露面。
天铭飘荡了很久，从南方来到北方，原本飘逸华美的青衫道袍也被一件破旧的灰布麻衣所取代，油腻的脸上蓄满了胡须，一副落魄书生的模样。
漫无目的的飘荡了十数年，冷眼旁观着这个国家的战乱，天铭在一开始时，碰到那些外州人滥杀无辜，还会出手清剿，直到了后来看得多了，终究变得无动于衷。
今天同样发生着这种事情，在昏暗而脏乱的街道上，三五个喝
醉的黄毛正拉扯着路边一位女子，天铭眼睁睁的看着那女子面露绝望的被拖到阴暗角落里，这种事情到了晚上比比皆是，这几年来没少碰见。
只要天色稍晚，任何人在外面都不安全，不光是本地人被外州人所害，就连他们自己如果遇到利益冲突同样会大打出手，因为此时的中州根本没有律法可言，杀人偿命那就是个笑话，就算一夜之间屠村灭族都不会有人说一句。
“看什么看！滚远点！听到没有？”其中一个毛发旺盛的西州人用绕口的当地化对着天明吆喝道。
不过下一刻他便再也说不出话来，因为天铭手中燃起了一蓬火花，红芒一闪，那人便化为灰烬，他的同伴也落得同样下场。
天铭看也不看那位女子，摇摇头转身离去。
“呵呵，想不到还有能使得五行术法之人，你是何人弟子啊？”
“嗯？”
天铭这才发现街道旁边的一家酒肆的二楼，一位满脸扎髯的大汉坐在窗边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你是...寒长老？！”
“咦？有意思！哈哈！今日竟还能碰到识得老夫之人！我还以为早就被人遗忘了呢！想不想来喝一杯？”
“好！”天铭面色激动，这么多年来，他寻遍中州的各个角落，除了几个破败的道观里还有几个修身养性只会些吐纳呼吸之法的普通道士外，一个道门五行修士都没再遇见，如今碰见失踪多年的大长老，怎能不激动。
几个大步便上到二楼雅间，恭敬的站在门帘外，束手而立，只见寒长老拿起酒壶，倒满两杯酒，将其中一杯推向桌子对坐说道：“进来坐吧，不必拘束，只当是两个老头子之间的闲聊吧！”
“弟子天铭拜见寒长老！”天铭听到这句话时才从思绪中回过神来，慌忙就要跪拜下去，这时一股大力将其拖起，使得天铭动弹不得，心中大骇。
‘寒长老手脚未动就能使得般神通，果真是大长老不假’。心中最后一丝疑虑尽去，满面欣喜的看着这位粗狂的毛脸大汉。
“天铭？……之前莫怪老夫眼拙，没瞧出你属何人弟子，不过我曾记得阴阳的大徒弟天铭，原本是个白白净净，斯斯文文的书生模样，如今还真是让我大吃一惊啊！”
“让大长老见笑了...”天铭不好意思的低下头，摸了摸自己数年未修的胡须，就算比之寒长老都不逞多让。
“我听家师所说，大长老您去了京城后就发生了意外，门中都传说您已身死，既然您没事，当年为何不回山门呢？”
“唉！说来就气！不过那次真的差点被那些黄毛崽子给害死了！那时老夫为了护住门下弟子，身受重伤，肉身几近溃散，若不是老夫以炼体入道，还真要葬送在那里！结果弟子能没保住，连本命法宝也就此破碎，无奈之下只好就近潜入地底深处，光是恢复肉身就用了十多年，等出关后，却发现世界都变了...如今你我都成无根之人了。”
“连大长老也未能找到师门中人吗？”
“没找到，去的时候玄清宫早已化成废墟，而我重伤难愈，也不便四处走动，倒是你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我当时也正巧下山，去寻找失踪的同门，才离开两天，再回到山门时就已经化为废墟，一个人都不见，要我说那些外教再怎么围剿也不可能将道门两天内全门屠灭，其中必定有什么蹊跷...”
“在我刚成为大长老那会儿，曾查阅了许多从前不能翻阅的书卷，发现着万年来只有三个人得以飞升，走之前都对其中一句话做了注释，并留下了自己的见解，那句话就是‘南北之极，道之所终，玄之又玄，真假难辩。’当时我不明白这句话的含义，于是便去了一次北州极地，不过那里除了冰川死水，什么都没有，因此南州极地也就没再去，听闻红旭从符老那里得到一枚因果符，再后来就去了南州寻找掌门，结果可找到了吗？”
“找到了，红旭道君回来的时候曾召集门中所有精锐弟子，说是要离开这个界面！还说几日后掌门会回归，到时候一起带我们离开，大长老您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离开这个界面？看来除了飞升上界，果然还有其他地方能离开此界了，应该是红旭在南州找到冥烁时发现了什么。百余年前冥烁离开道门去寻找新的修炼之地时好像去的就是南州，看来那里果真有什么门道！”
“那我们要去那里看看吗？”
“嗯...应该会在那里发现些什么，若是真如红旭所说，他们十有八九已经离开这个界面了，就不知去的是何处。等过些时日吧，我之前旧伤未愈，一身法力只能动用四成，差不多再过个两年就能恢复七七八八，反正已经过去这么久，再晚两年走也不迟！现在嘛，先陪老夫喝上几杯！这么多年来，就数今日最为开解，定要喝个痛快！”
“早就听闻寒长老是门内出了名的嗜酒如命，今日得见果真不假。”天铭苦笑一声，仰头干了手中的那杯酒。